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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儿呢!”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站住!!”
没等谢之亭再问,小道另一头就出现了几名粗布褐衣的乡野农夫,各自抄着锄头钉耙弯刀铁锹朝这边奔来!
看见来人,小姑娘这才想起自己可不是来偶遇的,转身踉跄几步便大步流星地跑走。那素白的裙袂被带得胡乱翻飞,简直跟弱不禁风丝毫不沾边,倒像个惯犯。
只是还没跑几步,她就被谢之亭赶上拦了回来,“诶你别跑啊,他们干嘛追你啊?”
姑娘一边着急,一边又突破不了谢之亭的阻拦,脸一红,支支吾吾地娇声说到——“我,我偷了他们家的鸡。哎呀快放我过去,被他们抓到了会吃了我的!”
谢之亭目瞪口呆之际,另一边的问苍也刚好拦住了后面的追兵。
那几人见他衣冠楚楚,御剑凌空,是个惹不起的修道之人,便把刚刚的咄咄逼人收敛了几分。又看谢之亭把那姑娘也拦着了,三人倒不像一伙,大抵只是两个管闲事的人,这才敢出头。
拿着铁锹的男子向前一步,指着小姑娘愤愤不平,又不得不客客气气地喊到:
“两位仙人,这女的可偷了我们村十几只鸡!我们只是来讨个公道,还请仙人不要阻拦。”
“十几只?你还挺能吃啊。”
谢之亭觉得有趣,上下打量着这姑娘。她的穿着打扮虽不华丽,却也不像是吃不起鸡的样子。偷鸡就算了,一偷还偷十几只,也是有一番能耐。
小姑娘被人告发,一脸尴尬,撇过脸去不敢再看,谢之亭便更觉她可爱。男人为女人双标起来,果然是好坏不分的。
“你们要是抓了她,会怎么做?”
问苍狠狠地盯着那几名农夫,如此威逼以防他们说谎。
“当然是报官了!”
前边拿着弯刀的接了话茬,其余的人也跟着应和。
看了眼另一边的偷鸡贼,想想也没有继续拦着的理由,问苍刚准备给乡民们让路,谢之亭却不干了。
“啧啧,抓一个姑娘家,也用的上如此阵仗?这是抓人还是杀人啊。我看要是被你们抓了去,免不了先是一顿打吧。”
那几人相互看看,被猜中了计划,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
“那,那我们也不能凭白让她偷了鸡去!难道要我们吃哑巴亏不成?”
铁锹男恼羞成怒,好不容易抓到这厚颜无耻的偷鸡贼,竟被凭空出现的两个管闲事的给截胡了,搁谁谁也不干。
“别急啊,我们也不是不讲理之人。不就是几只鸡嘛。”
一听这要钱的口风,谢之亭此时倒像个执绔的世家子弟,从腰间荷包中取了些碎金子,掂了掂便上前丢给那铁锹男,“喏,这些够不够,我替她赔了。”
堂亭山除了水玉矿藏丰富,还盛产黄金。虽不知此地流通的是何货币,但亮澄澄的金子又有谁不爱呢?这一把碎金足有五钱,早够他们买几十头鸡了。
铁锹男接下金子愣了一愣,弯刀男抢过一颗就放嘴里一咬,仔细辨认,确是真金。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此时反倒不知走是不走了。
不过既然对面给了个台阶,他们也不好不顺势而下,铁锹男指着那姑娘恨声道:“这次是仙人保你!要是下次再来,定没你好果子吃!我们走!”
小姑娘回了个鬼脸,几人作势要打,她便藏回谢之亭身后,如此散了。
问苍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己这位师兄的行事作风了,没见过抓偷鸡贼时还帮窃贼摆平追兵的,随口打趣到:“这位仙人倒还挺懂风俗?”
“去去去!我那是息事宁人。”
谢之亭一脸嫌弃,又礼貌地转向身后,“我们也不是凭白救你,只是有事相求,这钱就当我们的问路费了。请问姑娘可否带我二人去最近的大一些的镇子?”
既受人恩惠,那女子也就未有推脱。
“对了,还没问过姑娘的芳名?”
问苍见这阵势,今日怕是要与她同行了,总不能还姑娘前姑娘后地喊。
“我叫白蓉,芙蓉的蓉。你们可以叫我蓉蓉。”
面若芙蓉,真是人如其名。
不过两个大男人如何带一姑娘,倒是值得商榷。
正当问苍犹疑之时,他的伯均兄却舔着脸把接下来的问题直接给解决了——
“蓉蓉姑娘若不介意,可与我同乘一剑,走得快些。”
小姑娘羞怯应允,谢之亭直接上剑,伸手扶上了蓉蓉,再回头得意地看了眼问苍,便朝着她指引的方向前去。
看着前面这异常暧昧的二人,问苍撇撇嘴摇了摇头,确定了一件事。
原来谢之亭确实对言微师妹没动过心思。
嗯,半点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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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经闹市喧,坐看黄昏晚。
赶在大小各店打烊的前夕,谢之亭一家家问过去,终于买到了附近较为详尽的舆图,再和自己的简略手抄版一对,这才弄清楚他们现在的所处之地。
江尾镇是位于青丘山南面的一座大城镇,隶属于翁源县。而这青丘山则位于堂亭正东偏南,相距千余里。由此地向正北方向,行进不到四千里便是目的地之一的宣山,倒也不算太耽搁。
这两人在堂亭山待了十几二十年,哪里见过这俗世的喧哗又热闹,便随心逛得久了些。从小到大不是练武就是习文,这些什么个拨浪鼓,什么糖人儿,什么木马,什么陶土娃娃,如此新鲜玩意也都一一把玩品尝了个遍。
完成了任务,三人终于随街找了家江尾米粉的摊子坐下,好好慰劳慰劳自己这疲乏的身子。
“店家!来三碗米粉!不要葱花多加肉!”
“好嘞!这就来。”
不一会儿,三碗晶莹剔透的江尾米粉就上了桌,上边铺满了肉碎,引得三人馋鬼上身,店小二道了句“几位请慢用”就退走了。
“对了蓉蓉姑娘,你家住何方?我们该办的事也办完了,要不吃完就把你送回去吧。”
谢之亭虽有不舍,但毕竟一个姑娘家家的,也不好跟他们两个大男人在这儿继续耗着。
蓉蓉低着头继续吃粉,平淡地说到:“我没有家。”
谢之亭瞳孔微张,但联想到她偷鸡的故事,又觉得合理。
“那,你每晚住哪儿啊?总得有个住处?”
“荒山野外,四处为家。”
三个人都停了筷,互相看着彼此。
初见蓉蓉虽是狼狈之态,还偷人家禽,但衣裳干净,倒也不像乞儿。如今看来,这小姑娘原也是个可怜之人。
而这桌上的沉默,却是各自的心事。
“今晚我们准备在这镇子上住一宿,明日再出发。”
问苍先打破了这苦闷的沉寂,“蓉蓉姑娘,我们会为你再开一间,你也好生休息。”
谢之亭附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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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行云遮月。
江尾镇,君来客栈二楼,一处窗扇被人缓缓打开。其中翻下一个白色的影子,转瞬便在巷口消失不见。
今日的满月虽被遮掩,街上依旧被照得亮堂。本是夜深人静,远处却突然传来几声奇怪的鸡叫——
咯咯咯!
咯咯咯哒!
咯咯哒!
循声而去,巷子尽头的一户院内,原是一白衣女子正在偷鸡。
只见女子拉开了笼子的门栓,手法熟练地用树枝将那不情愿的猎物赶出,眼疾手快地一抓一提,还没等那兴奋劲过去,终于转身看到了身后的来人。
问苍摇了摇头,真是好气又好笑,觉得那正在呼呼大睡的谢之亭,有必要来看看这大场面。
蓉蓉抓着鸡,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尴尬不已。
“我。。”
事实摆在眼前。问苍静静地盯着她,倒想看看还有什么是她能够辩解的。这莫不是偷鸡成瘾了?
不知哪来的一阵妖风,一下吹走了遮住月亮的流云。
咯咯咯!
鸡被摔在地上。
蓉蓉也不见了。
地上只剩下一只红眼白毛的九尾狐狸,皮毛蓬松,纯洁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