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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机会先走!”
向谢之亭传音的瞬间,问苍只觉背后的大树猛地一震,惊起数只飞鸟。随之而来的那密集的噔噔声,必是箭镞没入树干所发出的声响。
是秦弩!
秦兵这是想生生射断问苍的藏身之树,倒是够狠的。最多再有两发齐射,这粗壮的树干就会直接压向问苍。要么逃出来被乱箭射杀,要么直接被这大树压死,还真是给了个两难的选择。
两侧的箭矢依然没有停歇,企图以此来限制他的逃跑路线,四十丈外的城门下也依稀传来训练有素的脚步声。
不能坐以待毙,得赶紧想个办法。
谢之亭那边不知为何没有丝毫要逃跑的动静,但也暂时没有被对面发现,还算安全。只要出了弓弩的射击范围,城下那些步兵根本追不上他们。
问苍一手紧握驰云,另一只手则伸进包袱里,不知在摸索什么。
“放!”
新一轮的齐射已至,问苍背后的大树更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已然开始向问苍倾压下来了!
“束手就擒,可饶你性命!”
应着城门上的号令,两侧的箭矢也向外各移了一步左右,给问苍空出了个投降的空间。换做常人,此时此刻怕不是早就吓得出去跪地求饶了。
看来他们还是想抓活的,并不知道躲在林子里的究竟是谁。
僵持之际,凌霄突然从原先的躲藏之处蹿出!
她并没有向远处逃离,而是一边在林间来回跳动一边向问苍靠近,同时四处飞踢撞击着树干故意弄出巨大的动静。谢之亭随后也跑了出来,向着不同的方向也开始做和凌霄一样的事情!
“还想救人?都别想走!给我放!”
最后一轮弩箭齐射直接推倒了这棵饱受摧残的大树,但弓箭手们却被凌霄和谢之亭吸引去了部分注意力,攻势有所减弱。城门下的步兵也从两侧逼近,欲成包抄之势——
就是现在!
在大树倾倒的瞬间问苍奋力向斜后方跑去,一手拔出驰云往后一抛,待他跑出树下,一个转身另一只手已然将他掏了半天的东西拿在了手里!
那是被布包着的另一把剑。
他迅速丢掉外布将剑拔出,驰云在前如黑色旋风一般快速旋转着,将袭来的箭雨一一打飞,问苍则手持另一把短剑,一边左右躲闪着向后退去,一边挥剑抵御漏网之鱼。
这一招一式,左劈右砍上掀下按,正如前几日他在林中劈砍树叶一般,精准而有力。
说是短剑,其实也只是相对驰云而言。驰云剑长三尺,剑宽三寸,此剑宽两寸有余,长不及两尺七寸,甚至比谢之亭的青鸾还短一些,倒是更适合即翼山的近战之术。
这把剑通身发银,剑柄被黑灰色与银色的两种金属交替缠绕作麻绳状,看似比不上驰云,剑刃却被锻得极为锋利,劈起飞箭有如切葱一般,不知用什么金属铸造而成。
在他手腕翻覆之间,剑颚前的“惊鸿”二字时隐时现。
即翼有双绝,驰云与惊鸿,如今这两把名剑竟都在他一人手中!
涔涔的汗水从问苍脸上滑下,可见这秦弓秦弩也不是那么好挡的。不过随着他的不断退后,再加上周围茂密树林遮掩,城门上射出的箭矢也渐渐失了准头。
只要再往后退二十丈,他们就能逃出生天了!
“凌霄!”
听到谢之亭的一声惊呼,问苍猛地回头一看——
只见凌霄背身挡在他师兄身前,右肩已然中了一箭,直接扑倒在谢之亭怀里,猩红的血从伤处缓缓流出,将衣物渐渐染红!
青鸾剑顿时像发了疯一般到处撞击,雅度尽失,但显然已穷尽气力,快要抵挡不住了。
原来是那城门下的秦兵从旁侧包抄了上来。只是他三人都没想到的是,除了城门上的弓弩兵外,这地面追赶而来的步兵竟也配了这么多弓箭!
分神之际,耳边又出现急啸的飞矢之声,问苍赶忙回神挥剑将其打偏。
一柄黑剑突然从林中探出,出现在谢之亭的眼前——
他竟冒着生命之险撤回了驰云!
以剑为斧,黑剑无情地砍着几棵瘦小的树木,不断倾倒掉落的枝叶干扰了追兵的视线,给他们赢来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你带她先走!快!”
撤走驰云之后,问苍一边管顾着谢之亭和凌霄,一边还要劈砍飞箭,实则压力倍增。
惊鸿虽也是把削铁如泥的好剑,但终归是把近战之剑,即使面对这近乎盲射的漫天箭雨也还是吃力。再加上体力的逐渐透支,问苍身上也多了几道利箭的擦痕。
令他咬牙死撑的,也许就是这强烈的求生欲了罢。
“那你呢!!”
谢之亭将箭柄掰断,一把抱起凌霄退到一棵大树后便上了青鸾,却没有立刻起剑,急得问苍高声大喊——
“你们再不走我就要死这儿了!快走啊!我随后就来!”
说罢,腰间一不注意又被拉了道口子,问苍疼得心里暗骂一声,和秦兵的梁子这算是结下了。
“好!我等你!”
谢之亭见问苍分心四顾疲于应对,也已近乎强弩之末,只得狠心咬牙毅然起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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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鸾剑在空中悬了半个多时辰,夜空中的繁星却始终没有多上一颗。
同样是等待,在这不知名的山头上等了半个时辰,却比在招摇山等问苍功成回来的那两个时辰还要漫长。
凌霄强撑到谢之亭帮她把箭矢拔出后,马上变回小狐狸就昏睡了过去。虽未及要害,但也深可见骨,四周带着干涸血迹的绒毛直教人心疼。
谢之亭将自己的干净衣服撕成了布条,用二姑平日里为他备的创药给凌霄上药包扎,在山洞附近勉强找了些干柴生火,这才把紧张疲惫的身子放松了些许。
他一心管顾空中,要不是凌霄,可能已经成为林间这奇袭队伍的军功一件。强如问苍,手持双剑便可与秦军相匹,如今为了救他竟也生死未卜。
心中焦躁,谢之亭脑海中冒出了一连串的如果,在懊恼中自我折磨。可他明白,如果二字最为无用。
凉风纵是刺骨,也没有吹醒这位烦心之人。从方才过于紧绷的状态中逐渐松懈,谢之亭靠着洞口,终于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