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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苍！！”
锵！
被张寸山拦在场外的谢之亭焦急地大声喊着问苍的名字，终于唤醒了他一点求生的本能。
“师父！”
陆怀仁再度紧张地唤了声仍不肯作为的公良舒，后者却继续压了压手，示意别管。平日里早该让出手制止的焚灵仙今日不知为何如此淡定，这场面看得连陆大师兄都担心不已。
也是，就算他吴问苍死了又怎样呢？
哪怕侥幸打赢，又怎样呢？
给他单独挑战谢臻的机会已然是天大的恩惠，怎么可能真的让仅剩一人的即翼山去夺了堂亭山的南方仙门之位？
生而无义，还不如死个痛快的好。
“吴问苍！你清醒一点！”
轰！
当当当！
哐！哐！哐！
……
虽然被谢之亭这么一喊，问苍及时爆出灵力风轮，总算抵挡住了谢臻无边无际又夺目晃眼的凤凰落羽。但剑灵转瞬间冲到他面前，又接上了一波密不透风的狠决突刺，打得他是节节败退鲜血四溅危在旦夕！
“怎么，见到亲爹连剑都不会使了？”
嗤笑声中，眼前的一切都逐渐化开，谢臻正在说些什么他也快听不清楚，问苍近乎已是拼到了身体的极限！
哐！
哐哐！
根本分不清是汗水糊了眼睛还是这剑影本就如此之快，晃晃悠悠，他只能凭着最后一点身体的自然反应在躲闪与接招，还是免不了一身鲜血染红了漆黑的衣裳，连刘婶精心绣上的金色龙纹都被浸透与撕裂。
“呵，怎一个狼狈了得！吴成，你可知道你爹吴有书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吗？”
九霄砍至高处突然由上往下拼命一按，压着驰云直接将问苍整个人都按得跪在了地上！
“啧啧，那可比你娘死的时候惨多了。浑身上下连一块好皮都没有，真是惨不忍睹，惨绝人寰啊！哈哈哈哈！”
再度用力下压，一分一分，九霄直接吃进了问苍的肩膀！
鲜血瞬间润湿剑颚，剑灵见了血更是兴奋得颤抖了起来！
“那三魂七魄碎得，让老夫光是收集这一魂一魄都费劲得很那！”
滋——
两剑相互摩擦的滋啦声磨得人心里发颤，九霄仍在试探着朝问苍诱人的颈窝移动，奈何惊鸿就是死死地卡在头侧分寸不让，这才让剑灵无法继续逼近。
“看你如此痛苦，我也有点于心不忍，不如，就让老夫来送你最后一程！”
突然向后鱼跃而起，似鸿鹄展翅，剑灵踏住惊鸿再度飞升，飞过东明殿庄严高耸的屋檐，它一个前翻，执剑对准了场中那孤零零的吴问苍势如破竹地俯冲而下！
身体的每一处都在无声地哭喊着颤抖着与崩坏着，过于疲惫的痛苦直穿脑海。看着空中直冲而来的九霄，问苍明白，这一击，他怕是躲不过去了。
就这样了？
七八百个日日夜夜，无尽的爱恨纠缠，一念执狂的拼命努力，反反复复挣扎在梦魇与泪水当中，苦心筹谋的复仇大计就要这样结束吗？
还是技不如人啊。
可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
我好不甘心啊！！
“哈哈，哈哈哈哈！”
“吴问苍！他是在故意乱你的心神！那不是你爹！你快清醒一点！快啊！！”
在谢之亭歇斯底里的呼喊声中，问苍猩红的双眼盯着空中那张过于熟悉的脸，难得踉踉跄跄地笑着摇了摇头。
不，伯均兄，你错了。
清阳剑第三第四式，福惠众兮恩泽世，庙堂高兮鸿鸧祭。
刚刚它放出的这两招，这剑式，这风骨，在龙魂连梦时只要看过一次就能深深记住，又何况在我的梦里反反复复重演了数百遍，哪里能认不出来？
那剑灵里锁着的魂魄确实是他，确实就是我爹吴有书啊！
叫我怎么…
不，不对！
吴问苍你清醒一点！
正因为是他，你才不能输，你不能输！
若不能打败他，又怎么杀得了谢臻那个不做人的畜牲，又怎能从剑之灵当中放出你爹让他安息啊吴问苍！
“呃啊啊啊！！”
狂吼一声，问苍鲜血淋漓的身上瞬间燃起浓郁的黑色火焰，不退反进，竟然也从地面飞起直接冲向了剑灵和九霄！
不需要什么黑岩育沛，场中的吴问苍因恨入魔，全身暴涨的黑焰愈灼愈烈将周身的疼痛全都烤干，连他那血红的长袍都再度恢复了原本的肃杀之色！
越是纯粹的情感，在被摧毁的时候就越容易转成极端偏执的怨恨。
那熊熊燃烧着的，是他对赵情的思念，对吴有书的心痛，对谢景的愧疚，对谢世韵的怜爱，对谢之亭的感激——这坛过于繁杂的情绪大染缸被他严严实实地封扣在心底长达数年，终于在今日彻底地爆裂四溅成了对始作俑者谢臻的必杀之意！
“问苍！！”
“不要！”
“我天，他这是不要命了啊？”
“少华山怎么还不出手？”
场内的看客尽数站起，都在为见证这场令人激动的战斗而寻找着一个更好的视角。
踩着驰云向前，问苍朝九霄奋力投出了惊鸿，平日里削铁如泥的惊鸿剑居然在这强大的冲击下瞬间就碎成了数段，天女散花一般无力地掉了下来！
“时不乱兮——”
毫不惋惜惊鸿剑的牺牲，吴问苍的眼神分寸未离正在疾速靠近的剑灵，只见他一脚跺向驰云让自己的整个身体向上一冲，竟翻身踩上了刚被震偏妄图回到正轨的九霄！
“神！不！现！”
双拳交叉于胸前，两把漆黑如墨的灵力长刀从掌间再度现世。
呵，
什么剑灵？
什么万剑杀意？
什么修道正统人间正道？
反手握着长刀，此时的吴问苍面孔狰狞得如朱厌如穷奇如刑天如万千凶兽的凶恶之相层层相叠，简直就是邪神临世！
通通！去他妈的吧！
这个人！老子非杀不可！
“啊啊啊！！！”
用力叉开的双刀直接生生砍断了剑灵紧握着九霄的手臂，随之而来狂轰乱炸般的劈砍竟将剑灵打得支离破碎！
吴问苍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要他自己亲手来打碎这张如此出众又令他如此想念的脸。
奈何武器附魂并非活物，在反复的破碎与复原之间一直拿不到九霄的剑灵马上在手中化出了一把新的“九霄剑”与他相争！
不止不休的打斗当中，问苍紧实的皮肤上不断开始渗出细细密密的血珠，他却仍是丝毫不肯放慢自己的攻速，二者就这般不分你我地踩着九霄从高空继续加速下坠！
清阳剑第五式，老王恐怕这辈子都想不到还能这么用。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他俩身上之时，只听问苍大喝一声——
“悯苍生兮！独向前！”
清阳剑第六式，破碎的惊鸿剑突然蹿地而起，在大家短暂的遗忘中居然缠上剑灵身后的数百根操控线飞速向着谢臻螺旋绞杀而去！
暂顾不上空中根根断裂垂落的灵力线，那贼人反应倒也迅速，一边在面前唤出面面盾牌与飞剑相阻一边迅猛地退避躲闪，可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残剑在手上划了道血口子，心中定是屈辱得很。
终于临近了地表，吴问苍立马放弃缠斗跳回驰云之上，将那剑灵连人带剑摔了个轰天震地！
赶在它复原之前，问苍终于火速冲向了自己最终的目标——
鲜血，从他的皮肤表面被遗弃到空中，趁着火热的体温在略过之地被蒸成了淡薄的血雾，像是在为他送行。
面对谢臻，吴问苍没有任何多余的狠话要放，甚至连一个凶狠的表情都觉得浪费。真正刻进骨子里的恨意不是光用言语或表情就足以表达的，唯有死亡才能平息。
“精血尽兮！尤！未！悔！”
清阳剑第七式的名字从他齿间愤怒地嘶吼而出，驰云剑顿时像头发了狂的饕餮般朝着谢臻到处啃咬，见哪咬哪！
血！
要见血！
热血，就是它的贪望它的美食！
但谢臻岂是柔弱小白兔，哪会让问苍轻易如愿。虽是被打得节节败退，他却并没受到什么致命伤，白袍的道道破口中闪出的金光终于揭示了这可恨的缘由——
龙鳞甲。
是金龙那三百片龙鳞所做的龙鳞甲！
如此一来，只要剑灵再度复原拿起九霄剑，问苍方才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这也正是谢臻所等待着的，所有恃无恐的，所气定神闲的理由所在！
可问苍等不了了。
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中的极限，再没任何一点富余的精力能撑住下一场恶战。
没办法，只能用这招了。
骤然放出一张黑色的巨网将身后的世界遮挡得严严实实，吴问苍这只鬼面蜘蛛索性弃了剑，仅凭着赤手空拳和掌间不断涌出的黑色洋流与之相搏！
黑色与彩色在二人之间激烈地对冲炸得防护墙上血红一片，巨网上的每一处交点都在朝着谢臻尽情吐着仇恨的箭矢，轰声与火光瞬间填满了整个比试台！
向着谢臻的要害快速投出数柄长刀，趁他忙于接招之时问苍借着驰云疾速飞跃至其身后，高声喊出了最后一式的名字：
“命相舍兮——四海平！”
只见长刀化绳，随着谢臻的转身问苍马上狠狠抓住了他枯枝一般的手腕，在拳脚的挣扎当中那灵力绳索立刻将二人死死地绑在了一起！
清阳剑第八式，没有任何具体的招式，仅有“以命相搏”四字真言罢了。
驰云打不穿这龙鳞甲，但有一件东西可以——
谢臻引以为傲的九霄剑！
正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身后肃杀的驰云剑光傲然一盛，带着问苍无尽的杀意，驰云为那柄宝剑做了最好的引路人——
风声。
是失控于谢臻的剑灵握着九霄寻着剑意破空而来的风声，越来越近！
“谢臻！受！死！吧！”
“爹！”
“问苍！”
……
在连连的惊叫声中，“吴有书”手握九霄，迅猛而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