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内,充斥着浓重的消毒水的气味,地板因为人们长期的踩踏和消毒水的清洗,已经有些泛白。等待看诊的人们安静的坐在候诊区,时刻注意候诊室内大屏幕上的接诊号的流动。
“石膏已经打好了,这一两个月不要用左手做重活。”
在医疗室内,医生为唐文杰的手打上了石膏。石膏沉甸甸的,左手手指还不能活动,很不习惯。唐文杰有些无奈:“医生,不是说只是手背骨裂吗?那手指可以留出来吗?”
“那样的话你很有可能不是骨裂这么简单了。”医生没好气的说道。
一个小时前,唐文杰为了保护谭琦,徒手挡下了行凶者的铁棍的重击,处理完行凶者的事情后,被谭琦强拉硬拽到了医院拍了片。本以为没有多严重,结果却成现在这样。
出了医院,唐文杰便问谭琦:“现在你要去哪?”
“派出所。”
唐文杰一愣,但也想到了原因,便不再多问,带着谭琦回到学校,让谭琦坐他的车去学校附近的昌河派出所。
昌河派出所内,民警将行凶者押入审讯室审问,但是对方极不配合,谭琦站在审讯室外,一边透过单向玻璃看审讯室内的情况,一边听民警杨帆的叙述。
“此人名为黄泽祥,曾因为抢劫和故意伤人被判了几年,一年前出狱。原本有个妻子和孩子,因为他的入狱,家庭破裂,本人现在也没找到一个正经工作。”杨帆看了一眼审讯室内,叹了口气,“这家伙一点也不配合,现在也没问出什么。”
“不用问了,他是冲我来的。”谭琦说道,“让里面的同事撤出来吧,我进去和他聊聊。”
“这……”杨帆有些为难,“既然你说是冲你来的,那就更不能让你进去了。”
“这就得考验你们这的审讯椅结不结实了。”谭琦笑道,她指了指唐文杰,“况且我还有他呢。”
杨帆犹豫了一会儿,最后一咬牙,拿起话筒让里面的民警撤出来,换谭琦他们进去。
谭琦坐到黄泽祥的面前,冷艳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对方,看的对方有些不耐烦:“看什么看?”
“你为什么想报复我?”谭琦问。
“你爸把我送到牢里,害我妻离子散,我也要让他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黄泽祥冷笑道。
“可我爸早就逝世了。”
“哼,父债子偿,你也不能……”
“那我们是不是也该把你的儿子抓了扔到监狱里呢?”唐文杰突然插话道。
黄泽祥一愣,说要把儿子送入监狱,愤怒的吼道:“我儿子又没做什么,你有什么权利……”
“父债子偿啊。”
黄泽祥顿时哑然,唐文杰冷笑了一声,指了指谭琦:“她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她凭什么要承受本不该有的伤害?既然你都说父债子偿了,也都这么做了,那我下去就派人抓你儿子怎么样?”
“别……”
“还有,你觉得你抢劫、伤人是对的吗?谭龙把你送入监狱那就是错的是吗?”唐文杰拿起桌上的资料,一边翻看一边说,“做错了事还不肯承认,把所有坏结果都归结到别人身上,你可真是个懦夫。”
“我不是……”
“不是那为什么这么做?”
黄泽祥被怼的不知该如何反驳,唐文杰轻叹一声:“造成妻离子散的结果也是你的原因。说什么让别人尝尝这种滋味,你有没有想过你伤害的人和他们的家人的感受吗?他们也因为你差点就阴阳两隔。哼,父债子偿,这也能想的出来。”
黄泽祥把头埋了下去:“不要再说了……”
“你想想,你今天做的事要是发生在你儿子身上……”
“不要再说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真觉着错了?”唐文杰放下手中资料,一手撑着桌面凑上去,犀利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黄泽祥。黄泽祥猛点头,他感觉到唐文杰身上有种恐怖的威压,压的他喘不过气,根本不敢抬头。
谭琦看着唐文杰,心里面一股暖流顿时升起,一直以为他只是尽职尽责,接受命令保护她,其他一概不过问,没想到对方竟会帮她。
而站在审讯室外的同事们此刻都有同一个念头——以后决不能得罪唐文杰。
温暖的太阳逐渐西落,晚霞染红了天空,成群的鸟儿们与下班归家的人们,朝着各自念想的方向飞去。谭琦坐在副驾驶座上,偏着头看着窗外的景色。唐文杰开着车,视线时不时看向谭琦,也不知该说什么。车内的气氛十分尴尬。唐文杰思来想去,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谭琦先发话了:“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没什么,这是我该做的。”
谭琦转过头,看着唐文杰,:“我曾经心里也一直责怪父亲,责怪她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安稳的生活,责怪他为什么不能在家里多陪陪我们。后来,慢慢长大后我也理解了我爸,也不再责怪他。”
“所以,你不听劝阻,毅然决然地报考了警校?”唐文杰问道,谭琦点点头。
“……也不全是这个原因。”谭琦轻笑了一声,说道,“还有一个原因,我想寻找……真相。”
“什么真相?”
“……每一个事件背后的真相。是不是觉得有些可笑?”
前方到达了十字路口,现在是红灯,唐文杰与其他人一样停车等待。他转过头看着谭琦,那双深邃的眼睛,像老鹰一样犀利,却又给人感觉很安全,很温馨。
“……我并不觉得。我们破每一个案件,都是为了找到其中的真相。”唐文杰发现自己这样看着人有些失态,把头撇回来,轻声说道。
绿灯亮起,唐文杰熟练地挂上挡,踩下油门,继续前进。
“我和古博觉得你还是不要进入这个圈子的好。”
“是吗……那你呢?你是因为什么才做警察的?”
唐文杰也不含糊,果断的回答道:“因为你的父亲。”
“我爸?”谭琦有些惊讶,唐文杰肯定的点点头:“他是我和古博的师父。事情有点说来话长……”
很快,唐文杰的车便到了谭琦家楼下,谭琦的家在一个小区内,这里的环境规划还算不错,已是傍晚,不少大妈纷纷带着跳舞的工具,到广场上准备广场舞了。
唐文杰停好车,抬头看了一眼小区的单元楼,喃喃道:“这么多年了,一点都没变。”
“你来过这里?”谭琦问。
“来过,不过很少,我跟你……甚至没正面见过。”唐文杰叹口气,说道,“古博倒是经常来。”
谭琦点头同意。难怪自己见到唐文杰时,感觉在哪见过,却又好像没有打过照面。
谭琦家住在五楼,一层楼只有两个住户,而且房门是相互对着的。谭琦拿出钥匙,插入钥匙孔,扭了几下后,厚重的防盗门应声而开。谭琦快速走了进去,唐文杰环顾四周,确定周围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后,跟着谭琦进了屋。
房子大约一百平米,两室一厅,家里家具摆放的很有规律,显得格外宽大,却莫名缺少了些生气。
“家里就我一个人住,一会儿我把另外一个房间给你整理出来。”谭琦说完,随即便回房收拾去了。
唐文杰走到客厅一处,那里摆着两张个人照,一个庄严肃穆,一个笑容灿烂——他们是谭琦的父母,男的英俊潇洒,女的俊俏活泼,只可惜这两张照片色彩,是沉重的黑白色。照片前摆放着一个香台,香台内有不少香灰,唐文杰从放在香台边的一捆香中抽出三根,点燃,然后郑重地对着两张照片鞠了三躬,便把香插在香台上。
房子有两个卧室,一间是谭琦的,另外一间卧室,是谭琦父母的。唐文杰打开卧室门,房间内的东西都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屋子内也打扫得一尘不染,仿佛这间房间还有人住过。
“我还是睡在客厅吧,你不用收拾了。”唐文杰关上门,对谭琦说道。
“那怎么行?”谭琦打开门,此刻她已经把衣服换成了休闲T恤,头发也扎了起来,她对唐文杰说道,“成天睡沙发对脖子不好。”
“没事。”唐文杰说道,“守着你我晚上也不会经常睡着。”
这时,大门外传来敲门声,唐文杰上前打开门,古博提了一袋子东西微笑着站在门口,见是唐文杰,吓了一跳,刚想说的话瞬间咽回肚子里,改口说道:“你不是说不接这个任务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唐文杰说道,侧过身让古博进来,“怎么,不愿意吗?那我就走了。”
“哎别啊,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刚到刚一天就伤到了?”古博发现了唐文杰打了石膏的左手。
“你去问歹徒为什么挑到这个时候报复。”唐文杰白了对方一眼。
“也就一个月不接案,你就已经退步到这种程度了?”古博调侃道,“刚上岗没多久就受伤。”
“求人的时候一副卑微像,现在到好了,又来损我。是不是想打架?”
“你们敢打,我就把你们轰出去。”谭琦走了过来,一脸无奈的看着他们俩。看见古博手上的一袋东西,无奈笑道:“不是都说了来我这不要买东西吗?”
“客气啥,我不放心你就过来看看,顺道买点东西也是自然的。”
“你什么时候给我顺道买点东西?”唐文杰接过古博手上的袋子,里面全是水果,“重色轻友。”
“滚。”
“那博哥你也留下来吃饭吧,时间也不早了,回去再吃太晚了。”谭琦说道。
“案子没破,我得通宵在局里了,哪还想着回去啊。”古博叹了口气,郑重的向其他两人说明郊区柳树下的那起案子的进展,“我们在柳树下确实挖到了东西,一具白骨化的尸体。”
“查出来是谁的么?”谭琦问。
“还没有,目前确定白骨的死亡时间和性别,死者为女性,死亡时间目前确定在五年左右。死亡原因初步断定是钝器击打头部致死。进一步的尸检情况,还得等一段时间。其他人也在查找五年前的失踪人口。”
“……行,我知道了。”谭琦想了一会后回答道,“明天我没课,我早上就来局里,看看能帮到你们什么。”
“也行。”古博犹豫了一下,反正又不是抓捕,跟进案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况且还有唐文杰呢,仔细想想,还是答应了。
象牙白的月亮高高挂起,成为漆黑夜空中唯一引人注目的焦点。街道上人流减少,白日工作的人们也都回归家庭,进入了梦乡;活动于夜晚的人们,也开始寻找属于自己的乐土。
耿秋骑着自行车,在宽大的道路上骑行着。这条路几乎没什么人,这让他一这悬着的心放下了不少。骑了不知多久,终于在一个荒无人烟的空地上停了下来。他长呼一口气,停好自行车,再次四处张望,确定没有人,便把肩上背着的背包放到地上,从里面拿出一个瓶子,里面装着透明液体。又去附近找了些枯枝烂叶,掩盖住背包。
做完这些,耿秋打开瓶子,将里面的液体倒在上面。液体洒在背包上,顿时散发出浓重的汽油味。耿秋掏出打火机,看着地上被叶子掩盖的背包,重重的深呼吸几口,才颤抖着点燃。背包瞬间被点燃,熊熊烈火冲天而起,伴随着塑料烧焦的臭味。
“赶快结束吧……”耿秋望着火焰,长舒了一口气。
“耿秋?”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耿秋身体一震,他微微转过头朝后看,一个人站在他身后,车灯打在他的身上,正面全隐没在影子里,看不清脸。见到是本人,那人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里......你这烧的是什么?”
“没什么……”耿秋有些慌张,一时没想好用什么谎言解释。
那人好奇的走了过去,耿秋上前想拦住他:“今……今天是我奶奶的忌日,我烧点纸钱给她。”
“烧纸钱?”男子疑惑的看着耿秋,耿秋脸色煞白,点头回应。
那人越看越觉着可疑,但是也没有执意要去瞧个究竟的意思,转身就走:“行吧,时间也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耿秋稍微松了口气,眼睛死死地盯着男子离去的背影,手慢慢的伸向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