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暗了下来,警员们在现场附近打开照明灯,法医提着工具箱,小心翼翼地走到河岸边,那里静静的躺着一个人。
唐糖躺在河岸上,伸入河里的手随着河水微微的飘动,在照明灯的照射下,原本惨白的脸变得像纸一样白,身上的睡衣被浸湿,显出了她娇小的身形。
唐文杰和古博站在现场外,脸色十分难看;谭琦坐在车内,静静的看着被放入裹尸袋的唐糖,心情十分复杂。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争吵声,唐文杰和古博闻声望去,唐楚天疯了一样的想往里边闯,两名警员一边拦着他,一边劝导。
古博走了过去,唐楚天看见对方,急切的说道:“古队,您放我进去,我想看看那是不是我的女儿......”
“抱歉,现在我们不能让你进现场。”古博咬牙说道,“请您节哀。”
唐楚天顿时愣在了原地,他的身体颤抖起来,他盯着古博,颤声问道:“古队......您这是,什么意思?”
古博不说话了,转身回现场,法医们小心翼翼地将尸体搬上冷藏车内。唐楚天急了,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开两名警员,往冷藏车的方向飞奔过去。古博和唐文杰上去拦他,对方狠狠的甩开他们的手,冲到冷藏车前,推开法医,打开尸袋。唐糖毫无血色的脸顿时映入眼帘。
唐楚天顿时瘫倒在地上,法医们立刻将他拉开,拉上尸袋,关上冷藏车的舱门,拍了拍车厢。司机会意,立刻驶离了现场。唐楚天还想追上去,古博立刻拦住了他。唐楚天撕心裂肺地吼道:“你让开!”
“我知道你女儿遇害你不好受,但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古博扶起唐楚天,说道。
“配合,配合......都是因为配合你们,我女儿才会......”唐楚天一指唐文杰,恶狠狠地说道,“都是因为碰上了这个瘟神,都是因为你!”
唐楚天拿起河岸上的石头,举起手中的石头,狠狠的砸向对方的脑袋。唐文杰猝不及防,挨了一下,踉跄地往后退,唐楚天扑倒唐文杰,还想继续用石头,古博抓住唐楚天的手,往后一拧,对方不由得将手中的石头松开,古博抓住他的后颈,把唐楚天按躺到地上。
“唐楚天!你再这样,我们就要追究你袭警了!”古博怒吼道。
唐文杰双手撑起身子,看着摁在地上的唐楚天,嘲讽地笑了:“哼,还记得我呢,你怎么不记得我是您亲生儿子?”
“文杰!”古博瞪了对方一眼,示意他不要冲动。刚赶来的谭琦将唐文杰扶起来,想要拉他到一边,可唐文杰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死死的盯着唐楚天,几乎是用尽自己的力气说话:“打从一开始,我就认出你了,你那丑恶的嘴脸,我至今都不会忘。绑匪没抓到,唐糖遇害我们也很难受,你情绪激动我也理解,但是你凭什么要把所有的一切归结到我身上?就因为我天生黑瞳,是瘟神?”
现场突然沉默,所有人都看着唐文杰和唐楚天,唐文杰怒视着唐楚天,对方看着唐文杰,眼神中透着愤怒和震惊:“你......”
“闭嘴!”古博愤怒的吼了一声,他叫林哲来,赶紧把唐楚天押回警车里。唐楚天还想说什么,林哲快速推着他离开。古博转头看向其他人,工作人员立刻回去做自己的工作。
谭琦也把唐文杰拉到一边,看见对方额头上的伤口,血顺着脸颊往下淌,她赶紧牵着唐文杰到一边,向法医要来了碘酒,自己从包里拿出纱布给唐文杰止血。
“你的包是万能包吗?什么都有。”唐文杰看着谭琦手中的纱布,调侃道。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谭琦狠狠的压了一下唐文杰头上的伤口,对方咬牙“嘶”了一声,谭琦偷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警车,脸上写满了愤怒。
唐文杰拿过她手中的纱布,敷了几下伤口:“这点小伤,还是我自己来吧。”
“可也不能......”谭琦回头想要反驳,却还是闭上了嘴,她担心自己会说错了什么,伤害到唐文杰。
唐文杰看出来谭琦在想什么了,无奈地笑了笑,用纱布捂住伤口,眼睛朝别处看去,深呼吸。古博走了过来,看着唐文杰,眉头紧皱,小声问道:“没事吧。”
唐文杰摇摇头,故作玩笑地说道:“一会你告诉那家伙,以后他有事,是死是活我都不会再管了。”
“本来一开始就不想让你参加,你这个倔脾气我拽不动。”古博说道。
由于河岸不适合保留物证,痕检科的同事最后也没找到什么,封锁现场后,有序地撤离。古博坐上车,再次确认唐文杰的情况。唐文杰摆了摆手:“我没有这么脆弱,放心吧。你们先走,不用管我,我自己跟在后面。”
林哲驾车开到古博车边,古博说道:“你们先带唐楚天回到局里。”
爆炸现场还不能快速清理,只好将南苑大桥封锁,交警们立刻让部分交通恢复。一路上,唐文杰跟在古博的车子后面,古博一边开车,一边重新梳理这次行动。绑匪如果是为了钱,为什么会在车上装炸弹?白忙活,什么都没得到,还赔上自己的命......难道是在什么时候掉包了?
拿到登山包后,商务车除了在一个十字路口在我们眼前消失过,就再没有离开过视线,如果真的有人接应,那辆货车必须得查查......
遇到了十字路口,停下来等红灯。唐文杰和古博之间隔了两辆车的距离,他也在想着同一个问题。同时,他也一直在关注身后的动向。
从现场到现在的位置,大概也有三四公里,大约有一公里,道路刚恢复,是没有其他车辆的,身后的两辆黑色轿车从一开始,就远远的一直在跟着他们。古博的车是辆普通的越野,况且天色已晚,唐文杰故意与古博拉开距离,后者的车融入车群,就很难找到了。
唐文杰偷偷的朝后视镜看去,那两辆可疑车辆就在身后不远处,隐约能看见两辆车里的人也在悄悄地盯着自己。绿灯亮起,唐文杰跟着车流过了十字路口,再往前开一段,离古博越来越远,其中一辆一度想超过他去追古博,却被唐文杰一直拦着。那辆车不停的在给他闪灯示意他让开,车子里的人都怒视着唐文杰。
很好,就是要让你们把注意力集中在我这,这样古博他们就没事了。唐文杰心想,他往前一看,车流中已经看不到古博的车了。前面正好遇到一个分岔口,唐文杰立刻转弯,去往另一个方向的长鹏路上。身后那两辆车立刻跟了上去。
这条道周边都是高档别墅,但是少人居住,到了晚上路上更是没有人烟。其中一辆汽车摇下车窗,一个明晃晃的手枪伸了出来,对准摩托车的轮子开了一枪。车轮瞬间爆胎,唐文杰控制不住车子,顿时和摩托车一起摔倒在地上,滑出了很远。两辆车火速包围唐文杰,停了下来,里面走出八个壮汉,手里都拿着武器。
唐文杰奋力站起来,看着其他人:“我还想你们会不会还会去追古博他们呢,都来了嘛。”
从其中一辆车里出来了一个人,身材高挑,一身的黑色礼服,脸上带着一副鸟嘴面具。
“你好啊,唐文杰。”鸟嘴医生。
“我就知道肯定是你。”唐文杰说道,“你是谁?”
“他们都叫我,鸟嘴医生。”
“怎么,这次决定自己动手了?”
“邓世文没胆,也拒绝做这种差事。”鸟嘴医生说道,“不过,你现在求饶,我可能会绕你一命。”
唐文杰摘下头盔,看着所有人手上的东西:“我看你们拿的家伙,也没有要放我活口的意思吧?”
“……算你聪明。”鸟嘴医生转身上了车,调转方向,准备要走,“好好享受。”
另一边,谭琦坐在车上,看着窗外,下意识地往后视镜看去,却怎么看也没看见唐文杰的身影。她一下转身往车后方看,古博问怎么了,谭琦转过身,问道:“文杰刚刚没有说过他有事要去别的地方吧?”
古博往后视镜一看,确实没看到唐文杰的身影,他开始减速,希望只是自己开快了,对方没跟上。但是过了一会儿,依旧没有看到对方。不安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他让谭琦立刻打开追踪器,定位唐文杰的位置。然后立刻掉头,朝定位飞速赶去。
长鹏路上,几个壮汉痛苦地蜷缩在,武器散落一地。唐文杰吐掉口中的血,换了另外一只手抓着头盔。手上的头盔上大大小小的划痕和凹痕,他的身上也有不少伤口,鲜血早已干了,黏附在衣服上。还有一个刀疤脸站着,手持着小刀和手枪,双方隔着一段距离,谁也没有先上的意思。
远处传来鸣笛声,两人转头一看,一辆越野车冲了过来。刀疤脸二话不说举起枪对着车子射击。车子立刻转向,用车身挡下子弹。一个漂移,车子停了下来。刀疤脸还想开枪,唐文杰用头盔狠狠的砸了一下对方的脑袋。刀疤一个踉跄,举刀就要扎向对方,唐文杰用头盔挡住。刀子刺入头盔,拔不出来。对方举起手枪指向唐文杰,后者立刻闪开,几枪落空。
刀疤脸趁机捡起地上的小刀,跑到远处一棵大树后面。快速拿出弹匣检查,还剩下一颗子弹。
车门打开,古博举起枪对着刀疤脸,立刻走到唐文杰身边,一边警惕刀疤脸的行动,一边将他扶起来。
“回到车上,我来处理。”古博说道。
谭琦快速下车,手握警棍跑了过来,拉着唐文杰往车子的位置撤,但视线始终盯着刀疤脸躲藏的位置。
眼看唐文杰要跑,刀疤脸紧张地握着小刀和手枪,呼吸急促,听着一声声不断靠近的脚步声,心一横,突然从树后面冲出来,奋力跑到马路另一边。古博朝他连开了几枪,没有打中。刀疤脸把小刀投了过来。
古博立刻闪开,举枪瞄准,朝刀疤脸射击,对方也举起枪,却是对准谭琦的方向。
古博想要阻止他,子弹射出,打中了刀疤脸的肩膀,却没有阻止对方的射击。
一瞬间,炙热的子弹打入体内。谭琦瞪大了双眼,震惊、不可置信,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唐文杰松开抱在怀中的谭琦,仔细扫视了一眼对方身上有无伤痕。所幸没事,他吃力地笑了一下。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意识,倒了下去。
谭琦慌张的扶住了唐文杰,双手触碰到了温热的鲜血,她的脸都白了。双腿突然无力,两人跪在地上,谭琦仅仅抱住唐文杰,手不住地颤抖着,捂住唐文杰身上的伤口,鲜血依旧止不住的流出来。古博也慌张的给唐文杰需做紧急抢救。
“唐文杰……唐文杰!”
雪花伴随着刺骨的寒风从空中飘落,或落到地上,堆积出一片雪白,或落到医院惨白的楼体上,与之融为一体。
“伤员心跳停止,心肺复苏无效,准备除颤仪!”
“除颤仪就位!”
“先使用200~300J!”
“......心跳没有恢复!”
“加大功率!”
一辆疾驰的救护车内,医护人员正在对伤员进行紧急抢救。唐文杰躺在病床上,像是睡着了一般,双眼紧闭。被血浸湿的衣服已经被解开,身上的多处伤口已经进行了紧急处理,原本就白的脸,此刻变得更加惨白。
救护车呼啸着到达急诊科门口,早已接到通知就位的医生护士们匆忙跑出医院大楼,快速而娴熟的将唐文杰从救护车上运下来,并快速带入手术室。
谭琦也飞快地从救护车上下来,跟着医生们跑到手术室门口,最后被拦在手术室外,看着手术室厚重的大门缓缓合上,上面提示正在手术的红灯亮起时,谭琦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般,瘫坐在地上,呆呆地盯着手术室大门。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仿佛只是做了一场可怕的噩梦,只是现在自己还没有醒来。
但身上和手上沾满的鲜血,温热、粘稠的触感是那么的真实。
古博处理完现场后,与几名同事火速赶来医院,见谭琦坐在地上,便急忙把对方扶到旁边的长椅上:“别坐在地上......”
“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他要冲过来......”
古博搂住谭琦的肩膀,安慰道:“这件事情不怪你......”
“如果我能及时发现,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唐文杰就根本不用受这么重的伤!”谭琦突然怒吼道,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他在路上时心跳就已经停了!医生一直在抢救,还是没有恢复!”
在场的所有人的心突然一沉,气氛顿时变得沉重压抑起来,古博也愣在了原地,好一会才缓过神来。他轻轻地拍了拍谭琦的肩膀,尽量平复她的心情,一边喃喃地说道:“相信唐文杰,他一定会挺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