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众人的面，细柳不仅把方出的脸面扒了，也把吴王的面子给砸了。
吴王脸色顿时就不好了，他瞪了林九一眼，拂袖而去。
林九抖了一下，心里发凉：完了，王爷不高兴了，她肯定要被责罚了，细柳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始作俑者此时正撑着桌子，一脸惨白，说的却是，“我得罪了王爷，各位还是不要和我说话了，连王妃都护不住我，你们还是先保全自己吧。”
她这话说的突兀，一众人等，都没听明白，离得最近的一个厨子说，“我们没人和你说话。”
细柳笑了，“你们只是今天没和我说话而已，槐花巷的胡杏斋，你们没去过？如果没去过，怎么可能今日被邀请，以为吴王府里，这么好进？”
她说着，伸手拽住林九，不让她走。
王府的厨娘也在，看到这样，过来推开细柳，让林九得以脱身，又说，“王爷怎么会因为你一个小丫头而请了我们？王爷何等尊贵，什么没见过？”
“他没见过的，怕是也不少，我是不够看，但有各位在啊，这热闹的场面，可不输于锣鼓戏班呢。”细柳看了一眼正扶着的这张桌子，“这些点心菜肴，都是各位做的吧？那各位从这儿回去，可就再做不了菜了。”
“你疯了？”林九越听越不对，赶紧呵止，让人过来拉她，“把她带下去！真是疯了，疯了！”
细柳咧着嘴笑，“我都说了，我今天不舒服，不想来，是你非要让我来的，我给你撑场子你还不乐意了？”
“真是烧糊涂了，”林九让丫鬟把细柳扶下去，对众人解释了一下，便出来了，留下方出，尴尬当场。
方信把那书册从他手里接过，“叔祖，人家不稀罕咱家的东西，送都送不出去。”
方出仿佛老了十岁，“信儿，我只是想让咱们方家，发扬光大。”
方信没说话，他是不被认可的，哪怕在方家十几年，还是如此。
细柳说完走了人，但这些话，有些人可听进去了，在场三四十个人，两三个听进去了的，都能传染更多，临时早退的，到门口才发现出不去，顿时细柳的话成了真，回来一说，顿时乱了。
……
“你这到底是干嘛，得罪了王爷，我也护不住你！”林九压低了声音，紧紧拽住细柳的手，似是怕她跑了，但又带着紧张。
“你护住你自己就行了，我能保护好自己的，我是为了你家王爷好，弄这么多人在这儿，如果传出去，他居心何在？等他回过味儿来，还得感谢我呢。”细柳挣开她的手，“九姑娘，我和你的情分，就到今天为止了。”
“你别……”
林九没抓住她，也没来得及说话，细柳是独身一人前来，如此闹腾一番，走的也利落，留下一堆琐事，待林九处理。
那一院子的各司厨人，还乱成一锅粥呢。
-
细柳不是不知道结果，只是没想到，卫益周会挨打。
“王爷非常生气，卫家的事，现在已经搁上有司衙门了，皇上说着是不孝，打了五十大板。您慢点儿。”送回来的是吴王身边的侍卫，说着话，让人把卫益周抬下来。
细柳看到昏迷里的卫益周，一身血腥味。
十一赶紧上前，让二方把人接进去。
侍卫又说，“王爷没让上药，说是小惩大诫，”说着，声音一低，“方姑娘见好就收吧。”
听明白了，这是借机生事，在敲打她呢，细柳冷笑一声，“多谢好意，请转告王爷，方溪流知道了。”
他该说的话全数传到，这边转身回了。
十六今日休养，没想到赶上这么大的事，急忙过来，“姑娘，这怎么办？”
“对上吴王，我就没想过要怎样，且看谁想得渔翁之利。”细柳扶了她一把，“你歇着去，养好身子便是帮我的忙了。”
卫益周伤在腰臀，血肉模糊的，筋骨都有损伤，细柳给他上药时，忍不住红了眼眶——急红的。
她肆意惯了，即便成亲了也没太在意，果然人是群居动物，社会关系这一项，从来不缺，就算你缺，也有人给你云添上。
“啊！嘶——”他生生疼醒，一头冷汗，“你……我被送回来了？”
因为太疼，他转头要骂，看到是细柳，才堪堪收声。
细柳把水送到他嘴边，把芦苇管挨着他的嘴，“不然呢？伤成这样，在外面，是会死的，喝药。”
这药她特意下了引，不苦，但也不好喝——镇痛消炎的哪有好喝的？
卫益周咬着芦苇管儿一边喝一边看她，看她眼眶是红的，心里一紧，怕她着急，喝完不待漱口便说，“没事，我不疼，你别哭。”
“没哭。”细柳闷声递过来清水。
本来是没哭的，他这么一说，她眼泪不争气了，一阵横流。
“我真没事，没伤着筋骨，养些时日就会好的。”卫益周推开茶杯，“打板子的时候，我给他们塞过钱，下手的有分寸。”
“筋骨损伤一成，你感觉不到的，这事怪我，没想到这一层，也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竟然会打到你身上。”细柳擦了一下脸，“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他这么趴着，吃饭喝水都不方便，但这室内温暖，他衣物被除，也不觉凉意，此时不饿，他想了想，想起了第一次和细柳一起出去时候，在马车上，吃的水果，“我想吃桃。”
“姑爷真会想，这个时节，哪儿还有桃？”青枋拎着炭进来，正好听到这一句。
细柳放下床幔，看了她一眼，“青枋，你去告诉青盏，让她去找周齐，就说有关于他的事。”
青枋见她面色不愉，放下炭都没加火就赶紧走了。
卫益周听出细柳的不高兴，伸手从帐子里出来握她的手，“你这是何必，她也没坏心。”
“她要真是看上了谁，我就把她嫁出去，在这儿耽误她的青春。”细柳把他手塞回去，“安静养着，我去削桃。”
没事的时候青枋这样，倒也无所谓，有事的时候，她这样太耽误事了，甚至是办坏事，还是早日遂了她愿的好。
青盏不多时上来，“姐，你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
“上次十六说要买些人，买了吗？”细柳一边削着果皮一边问。
青盏说，“在牙婆子那儿训练呢，我就知道姐姐是找我有话说，不然不会让青枋传那么奇怪的话。”
她当时听着就别扭，赶紧上来，没想到真是有事，而不想让青枋知道。一念及此，还未想完，细柳就澄清了。
细柳说，“那也是事实，你一会儿把那些人接过来，是十一个还是十二个？然后去找周齐，就说和他有关，他若得空，来一趟，若不得空，这事错过了，他别后悔。”
青盏：“……”
这还不是必须得来？说的像有选择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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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益周趴着不能动，相当难受，头一天还行，疼的发木，到没那么难熬，但第二天他就受不了了，觉得哪哪都疼。
细柳刚给他换了药，他就撑起身，细柳赶紧给他胸腹下塞了个枕头，“先这么趴着吧，你不嫌疼？”
他叹气，“疼木了。”
细柳又心疼又好笑，把果盘放他脸侧，“那也不能动。”
他张口，等着被投喂。
细柳刚要喂他，新来的小丫鬟方一匆忙上来，“姑娘，不好了，门外来了许多人，说是要您给个说法。”
“给什么说法？”细柳把手里果肉块喂进卫益周口中，不慌不忙。
方一可就不行了，十分沉不住气，“方信和一个老头在门口哭呢，要不要撵走？”
她认识方信，是因为昨天方信来过，而她们都是由青盏教习，这些基本的记人，她们都会。
细柳看她，“把门外的事，说清楚。”
门外，十几个厨子，非要细柳承认她胡杏斋的点心是北方糕点，因为出身山东，说什么不能忘本之类的。
卫益周低声说，“是吴王还没放弃吗？”
细柳摇头，“吴王没这么闲吧？不是说，你家的事，已经被皇上关注了吗？这大概是方出的执念，他脑子有病吧？从最初我就没答应，他放着方信不用，非要把什么秘籍食谱给我，我又不需要。”
卫益周刚想问她准备怎么办，她直接出去了，并没有交代什么。
他看门口的小丫鬟没下去，便吩咐道，“你，快去跟着，最好看完全程，给我复述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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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柳的解决方式十分粗暴，直接把胡杏斋的招牌点心装一食盒，往门外一放，把方出往食盒里一按，“看清楚，这是你家的吗？是北方系的吗？看清楚！”
方出被按的都要出不来气了，把围观的人吓的不轻，生怕下一秒出了人命。
方信在一旁扶着，“方姑娘，你就答应叔父吧，他都这把年纪了……”
“年纪大就有理了？那我年纪小你们也不能这么欺负吧？我是没介绍大夫给你们还是没给你们钱？哪样没做到位你们直接说不行吗？找这么多人来，是欺负我这儿没人吗？”细柳一招手——
十个小丫鬟鱼贯而出，都端着一份糕点，咸甜各有，还有五香微辣。
细柳把方出推到方信身上，挪开门口这地方，她说，“别什么都往我头上按，这是一个派系的食物？指鹿为马是睁眼瞎，胡说一气是真瞎子，还有没有人说句公道话？”
一片寂静。
有人从巷口进来，扬声说，“我说句公道话，确实是两个派系的做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