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汪熙芸回到自己父母亲的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她打算剩下的几天时间在家好好陪陪年迈的父母,尽尽孝心。谁知刚刚坐下,就听到手机电话铃声,她拿起电话,一看是个陌生电话,想不接,但似乎有种预感,还是按了接听,
你好!请问是汪熙芸吗?
我是,你是哪位?
你听不出我的声音?我是玲玲呀,
哪个玲玲?
哎呀,你真是,出国这么多年,把我们姐妹都忘记了?我是章玲玲,
章玲玲?我没听错?真是你,
不是我是谁?我都打听你很多年,你出国后就一直音讯渺无,把我们找的好辛苦,要不是那天遇上我姑姑,她听你母亲说,你已经从国外回来探亲,这次回国休假有一段时间,就跟她老人家要了你的电话,她没跟你说起?
没有,大概来不及,我刚刚才回家,这几天忙的很,去看了几个老朋友,没想到回来就接到你的电话,我真高兴,你现在还好吧?
我还好,我的情况见面再谈,只是你方不方便出来几天,我带你去见见我们下放在一起的老朋友?
可以呀,我这次回来就是想看看国内的朋友,难道你都有他们的信息?
我们在国内一直保持联系,那就这样说定了,如果你没啥意见,我明天早上开车来接你,
那感情好,想不到你还会开车?
你这是老黄历了,我都十多年的驾龄,你就放心大胆坐我的车,保证你满意,
就这样说定,我在家等着你。
汪熙芸把电话放下,心里真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高兴,其实,这次回国,她一直有个心愿,想去看看过去上山下乡的地方,虽然,她下放时间很短,才三年多一点点就早早顶母亲的替回城工作,但在那块红土地上毕竟有着自己的青春奋斗烙印,当初上山下乡自己才刚刚中学毕业是个不满十八岁花季少女,三年的农村生活对自己的人生成长有着巨大的影响,也就是从那一刻起,她才暗暗下决心自己绝不能再过上那样地苦日子,回城后才会重新捡起书本,刻苦攻读搭上高考末班车,改变了自己的人生。回国后还是心心念念那些与之奋斗了几年的铁哥铁姐们,可惜苦于没有他们的联系电话,母亲知道她的心思,尝试与章玲玲的姑姑联系,她们是好姐妹。章玲玲是个热心肠,原来在下放时她就是个八面玲珑的猪倌,记得她比自己大二岁,但感觉她成熟许多,下去不到二个月,就把我们大队的领导哄得团团转,很快就没有下田种地,被分配到养猪,那个时候养猪是件美差,不用三四月打赤脚下水田,更不用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收割,所以把我们羡慕的要死,但是没办法,她能把大队领导搞定,我们不行。
当然汪熙芸这次还有一个最大的心结,那就是想看看自己的真正初恋对象李石心过得怎样?
回国探亲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已近尾声,她想抓紧时间收拾行李,否则就再也没有时间,但不知怎么的,心里总静不下来,章玲玲的电话勾起了她对上山下乡三年的农村生活记忆情怀,脑海里不断闪现三十多年前片段,就像昨天发生的故事。
事情还要从上世纪七十代中旬说起,那是一个凄风苦雨的年代,一段多么令人难忘的历史??????江南的四月天,雨水显得特别多,连续几天的雨水把一条从公社小镇通往大队知情队笔直的公路弄成泥泞大道。刚离开公社小镇,运送知青的大卡车队就有一辆汽车掉队,四个车轮深陷泥潭中,年轻的货车司机走这样的天晴滚滚灰尘下雨一团烂泥的大道看样子经验不足,但是却格外争强好胜,不听旁人劝告,一味蛮干。半个钟头过去,虽然他拿出看家本领,把油门踩到底,开足了大马力,也无法把汽车挪动半步。满头大汗的他非常尴尬,不得不下车吆喝,恳请坐在卡车上的二、三十个青年男女下来帮忙推车。已经一路颠簸,灰头土脸,十分疲倦的男女知青们对司机师傅的大声嚷嚷求助,似乎无动于衷,绝大部份坐在车厢里依然还沉浸在几小时前欢送知青上山下乡出城鞭炮的喜悦之中,仅有一个身穿一套学生蓝咔叽布料的中等个头的男知青,纵身跳下车,看了看道路上的泥泞把半个轮胎淹没,他明白,只有车上的人都下来帮一把,卡车也许还有希望离开泥坑。在他的大声招呼下,车上的知青们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三三两两的跳下来,大家终于肯齐心协力,在卡车司机的指挥下,有人推车,有人找石块填坑,互相吆喝着希冀把卡车从深陷的泥坑中开出来。但是结果不容乐观,司机师傅和知青们个个累得筋疲力尽,满身泥泞,即便经过一个多钟头的努力,汽车四个车轮依然打滑并且愈陷愈深,飞速旋转的车轮将四溅的泥泞把在一旁帮忙推车的青年们弄成泥人,浑身上下仅露一双眼睛。心急火燎的司机知道无望,不得不跳下车,脱下沾满油泥的手套,非常歉意地把手一摊,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知青们只能拿下行李,重新背起豆腐块状的背包,开始徒步向目的地行进。从公社赶来接人的贫下中农大队干部,一边帮助拿行李,一边安慰知青们:路不远,才几里,就一顿饭功夫。早已饿的饥肠辘辘,头晕目眩的知青们,听说路不远,稍稍振作精神,互相搀扶着,一脚高一脚低,踩着泥泞,冒着蒙蒙细雨,拉开了一字队形,向知青队迈进。
李石心,也就是那位第一个跳下车的知青,干脆把沾满泥泞的上衣脱掉,虽然那是一件平日里他最喜欢而又舍不得穿的衣服,但现在只能暂时委屈它一下,把它卷成一团,装进时髦、印有“为人民服务”字样的军用挎包,结实的上身露出贴身的海魂衫,又利索地卷起裤腿,拿上自己的行囊,背起扎得紧紧的军用被,大踏步地加入行走的队列。参加推车的汪熙芸早已累得精疲力倦,听说还要步行去知情队,立刻气得撅起嘴唇蹲在地上不愿行走,李石心走过来友好的把她的行李背在肩上,在他的劝说下勉强起身步行。也就是在那一刻,她认识了人生中第一个知心朋友,两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跟上大家。
不知是大队领导故意隐瞒路程的长度,还是他们说的“好几里”、“一顿饭功夫”与我们的想象相差太大,这段路竟然让我们这些城市知青走了足足几个小时才到达驻地,刚一进门,一个个累得够呛,支持不住,顾不得脏,纷纷倒在地上的稻草堆上睡着了。
睁开眼醒来,已是晚饭时。厨房里飘来的饭香味,不停地诱惑早已饿过头的胃囊,大家已经顾不得初来乍到的礼貌,纷纷抢过厨房师傅手中的饭勺,在冒着热气腾腾的大锅里,拼命往自己碗里盛饭,转眼,一大锅滚烫的白米饭被抢了个精光,轮到李石心时到锅台边,铁锅内仅剩一层米锅巴,他顾不得烫手,扳下一大块烧得焦黄的米锅巴,正准备往自己碗里装时,发现还有几个人拿着空碗站在自己身后,眼巴巴的瞅着他。李石心勉强吞了口涌上的胃酸,把手上的锅巴,一折二半,拿了一块小的,往嘴里塞,剩下的留给后面的人。
离开简陋的厨房,他端着碗,和大家一道,蹲在废弃的井台边,咀嚼硬梆梆、冒着一股烧焦味的米锅巴。站在一旁的一个男知青对他说起了风凉话,还是你精灵,知道吃锅巴。他不知道李石心没吃到饭,还以为他占到便宜,既吃了饭又吃了锅巴。李没有理他,仅仅用眼瞪了他一下,就离开了旧井台。这一切都落入汪熙芸眼中,她跑过去递给他从家里带来的几块饼干,他感激地说声谢谢!汪熙芸说要感谢的是你,如果今天不是你帮我背行李,恐怕我这辈子都走不到这里,从此李石心成为汪熙芸人生当中结识的第一个男朋友。他们在日后的上山下乡三年生活里互相关心互相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