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煜一个翻身平稳落在屋内,方将那个捏决施法的“道卿”看个清楚。
虽然这人装扮遮遮掩掩,但还是能看得出来,此人年岁不小。黝黑的脸上,眼袋深结,额头眉眼间的皱纹有如沟壑横生。而最可怕的是那一双冰冷的眼睛,像是暗蓝的深渊,又像是荒野中的猛兽,只看一过眼,就如坠冰窟。
他冰冷的盯着林煜,像是看一个毫无生命的草芥。
而那个少年,同着青荷伏在地上,相对而泣。他对林煜的偷听似乎并不在意,但此时的他说的话,却让林煜感觉这个人的内心比身旁那人还要冰冷。
“杀了便是,不要走漏了我的行踪。”
寥寥几句,便显露了此人的无情和决绝,为了掩盖自己的行踪就要灭口,说起来就像是眨眼那般轻松。
道卿抬手捏决,吐了一句:“木咒·木牢困缚!”
林煜身后的木板像是活了一般动起来,做成了一个牢笼的形状,将林煜关在了里面。
“放开,我不允许你们伤害他!”青荷毅然站了起来,不容置疑地说道。
道卿迟疑地看向少年,只等待一个命令。
那少年也站来了起来,疑心问道:“怎么,你认得这人?”
“我当然认识,他叫林煜,是村子里教书先生的儿子,也是我的朋友。”
“朋友...既然是先生的子弟,就应该明白,隔墙偷听可是件卑劣的行径!”说话间,林煜方才仔细看向这个少年,看年纪倒与自己相仿,容貌也颇为俊朗,可是他那睥睨众生的眼神,带着十足的傲然之气,令人很不舒服。
林煜对他这副傲慢的样子也是厌恶:“切!我才没有偷听,你们这么多人进村也没打声招呼,我不跟着你们,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要加害青荷姐姐?”
“青荷?哼,连名字都叫不清楚,也算是朋友?”少年不屑道。
“这是我的原因,是我没有将真名告诉他们。”
随后青荷走上前去,对着林煜说道:“飞星,我并非有意欺瞒村子里的人,他们本对我是极好的,我只是不想连累大家。我的本名是丘穆陵青洛,丘穆陵是我的姓氏。也正如你所意料的,我本不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而他们…是我的家乡故人,也是朋友。”
“青洛姐姐,你是不是要走?”
青洛并没有说什么,但却坚定的点了点头。
“可您的身体...”
“归期既定,生死无碍。承村中老长厚恩,我在村中叨扰日久,我想,也是时候回家了。”
青洛缓缓间,由道卿引着,走出了屋子,一路也不曾回头。
而此时的屋内,独剩下林煜和少年两个人。
少年的手掌紧攥着腰间的佩剑,低头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朋友...我已经没有朋友了。”
随后转过身,对着林煜说道:“青洛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刚才真是对不住了!”
林煜并不受用:“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所以算不上朋友。”
林煜的意思倒是很明白,但少年并未理会。他在腰间摸着一物,朝身后一丢,让林煜给接了住:“我记住你的名字了,我和青洛回去做一件事情,这事若成了,你可以拿着它到平城来找我们,如果这没成,就把它扔了,否则会有杀身之祸。”
“我怎么知道事情成与不成?”
“到时候你必然会知道。”说罢,少年也迈出了屋子,由先前守在门外的那四个壮汉护着离去了。
林煜就这样倚在木屋门旁,望着这一行人朝着密林外缓缓远去。直到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林煜才想起端详少年丢给自己的物件。
这是一个青铜锻造的铭文腰牌。扁平造型的两侧略微有些圆润。顶上的圆孔下有一只大手,五指分开撑在腰牌的穹庐之上。穹庐两侧的环形圈中刻有卷云浮纹。正面的凹槽里,两尊栩栩生辉的佛像相对而坐,神圣祥和。
林煜将腰牌翻过背后,只看到阴刻着几个看不懂的楔形字,唯有其中一个看着颇为识得,大概模样有些像小篆的“齐”字。
“莫名其妙!”林煜自话道:“若不是这玩意儿做工别致,鬼才要你的东西!”说罢,林煜将那腰牌仔细擦了擦,似要擦去那人的味道和痕迹,而后紧紧地揣进了怀里。
院落中,原本娇艳开放的百花,忽然枯萎凋落,花枝上也攀上了一层冰霜。而周围的飞鸟也一哄而散,各自朝着远处飞走了。
这里突然变得冷清起来,让林煜感觉好不自在,感觉一刻也不能待下。顺着村中小径,林煜一路来到海岸边。
远远看过去,还能看到村中的老渔夫在海岸边劳作。几个汉子将木船重重地拖到海岸上,在沙滩上留下一片拖拉的淤迹。
此时已临近傍晚,夕阳在海平面上,映映生辉。长长的海岸线上,能看到附近几个村子渔民们的身影。或在收紧渔网,或在架锅生炊。偶有几个闲散的人,在沙滩上来回走动,与相识的人远远打声招呼。人们的身影在夕阳的照射下,拉出一道道长长的影子,摇曳在沙滩上。
而在海岸边的礁石上,林煜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秦梚孤独地坐在石头上,眼神忧郁地看着平静的海面。林煜走近她的身旁,看着她憔悴的面容,虽不忍心打扰,但也不想她就这么一个人孤独地坐着。
他终于开了口:“无双,你还有我们,我和陆渊,还有村子里的所有人。”
秦梚回过头痴痴地望着他:“我知道。父亲和哥哥他们只是离开了我去了更好的地方,我伤心难过,不过是因为一时的不舍而已。是我太过于依赖他们,可我该学会长大了。”
林煜很是意外:“无双,你已经想开了?”
秦梚暼过林煜一眼,仿佛在对林煜的轻视给予回击:“你把我当成三岁小孩了吗?还是说要这么一直哭哭啼啼下去,让所有人都同情我怜悯我这个身世可怜的丫头,那你可想错了!”
“没有,没有,你能这么想我很开心,不然每次看到你想笑都不敢笑了。”
无双觉得眼前的这个家伙太没良心:“你笑什么?”
“笑你整日没洗脸,像个疯婆子!”
“看我不打你!”秦梚粉拳轻抬。
“哎哟!我滴妈呀!你打人是真的痛啊!”林煜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