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年会的成功举办无疑增加了夏雪的自信和人气,但说到底只是场校内活动。而新年晚会就不同啦,要面对的不光有中日方的领导,还有外校的学生。应对如此规模盛大的活动,学友会内部早有分工,这次夏雪只需负责中文主持这一块,她的搭档则是一位留日多年的男生,据说日语水平堪比native speaker。尽管如此,但开场白男女主持要共同用日语致辞,所以夏雪的重点难点是熟练这部分。看似短短几句话好像没什么难的,一旦说出来要听着悦耳、有节奏、还要跟得上男主持的速度,夏雪可是费了一番工夫。从初读起来拗口,经过几十次、上百次的反复诵读,舌头终于捋顺乖乖听指挥了,直到脱口而出。
活动经费能报销礼服租赁和妆发,夏雪跑到家附近的美发店一了解,预算和实际价格差别太大了,勉强只够做发型和化妆。理想很丰满,现实超骨感,怪只怪在日本理发实在太贵。好多留学生之间都是互相剪头发,根本没机会去理发店,怎么可能知道具体价格,这倒是练就了不少人洗剪吹一条龙的本领。可是礼服怎么办?情急之下,夏雪想起结婚时那条粉色礼服,款式新颖,或许可以作演出服?!手机中翻出一张试穿礼服时的照片,发给谢宇琛询问行不行?半晌,才收到他的回复,说挺好看的。
礼服搞定,发型和化妆的师傅也已预约成功。夏雪本想让安琪在晚会当天帮她穿礼服的,无奈安琪另有安排。夏雪有时觉得安琪之于她,闺蜜之外更像一个姐姐,夏雪处处依赖她,而她也总在夏雪身旁。第一次参加大型活动,安琪不在,虽然有些失落,但也表示理解。哎,陆明诚也说教授那边有事情,不能亲自过来陪她。看来这次她真是要独自应战了。
说是新年晚会,实际上因为1月1日、2日是法定假日而定在假期结束的3日晚上7点。从未在日本理发店享受过服务的夏雪下午两点准时赶到,提前预留出花在路上的时间。夏雪跟店员说明自己是学校晚会的主持人,会上将有重要人物出席,今天的发型和妆容要搭配粉色的礼服。店员颇为认真,拿着礼服提前去和发型师沟通。发型师特地从杂志中选出几款他认为合适的发型让夏雪来看有没有喜欢的。婚礼上穿的露肩晚礼服,能和严肃正式的新年晚会相匹配的发型,或许只有盘发了。
夏雪的马尾辫散落下来,长度披肩,发型师一缕一缕地轻柔梳开,让店员带她去清洗。水温适宜,按摩手法娴熟,头皮得到清洁的同时身心也放松,一直为晚上崩着股劲儿的夏雪瞬间松弛了下来。恍惚间听到店员慢声细语地询问头皮还有没有哪里在痒,力度怎么样够不够,夏雪不说话店员也不打扰,她在轻音乐的陪伴下小睡了片刻。
发型师缓缓吹干夏雪的头发,像是对待艺术品一般轻轻为她盘发,时间放慢了脚步,翻看着最新日版时尚杂志,里面清新甜美的妆容让作为女生的她都着迷。不知过了多久,发型师从后面拿来一面镜子,让她前后都可以看到。镜中的人熟悉而陌生,面容精致,睫毛浓密微卷,嘴唇红润而通透,左右两缕头发修饰着脸型,没有因盘发而显得脸过圆过大。身后的头发被从左右分别一点点编起,两边的辫发在中间组成一个心形,庄重而不失俏皮。她忍不住冲镜子微微一笑,原来自己也可以跟杂志中的模特一样。她好喜欢这样的自己。
穿好羽绒服,小心翼翼别碰到妆发,夏雪一如既往踏上电车。素颜了这么多年,人群中的夏雪有些不适应。日本的同龄女孩化妆的居多,她们或许没有中国女生傲人的身高,细腻白皙的皮肤,但她们懂得略施粉黛,穿高跟鞋来凸显自己。偶然的改变让夏雪也像她们其中的一员,没有鲜艳的衣着,只有低调的雅致。
新年晚会在学校大讲堂举行,也是从前举办开学典礼的地方。哥特式的建筑风格独特,作为学校代表性建筑,里面共四层据说要容纳一千人左右,足以看出校方对这次活动的重视。可新年假期刚过,校园内看起来还远未恢复以往的热闹,会有那么多人来参加吗?!又转念一想,第一次用日语主持,本就容易紧张,观众少即使出错知道的人也少,就不用有那么大压力了。
六点左右,夏雪推开礼堂,走了进去。果然台下观众没来多少,台上灯光明亮,到处是忙碌的身影。谢宇琛看到夏雪时微微一愣,“哦,夏雪你来了,快点去换衣服吧,时间不早了!”“嗯嗯,有没有女生可以帮忙啊,可能需要人帮我换下礼服。”“那我马上安排。”很快有个叫马琳的小个子新生被带到夏雪面前,“马琳,今晚你主要负责夏雪这边。”“夏姐,你需要我做什么直接告诉我好啦!”礼服是半拖尾的式样,比较长,等马琳费力帮夏雪穿好礼服时,已是精疲力尽。一抬眼看到整体造型时,她惊呼了一声,“夏姐,你太漂亮啦!”夏雪一边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一边期待着自己在台上光彩的样子。
这时,从后台侧幕中看到原本比较空旷的礼堂,在半小时不到的时间里,一二三四层都坐有观众,过道上还有陆续往里走的人。只听说规模大,没想到来这么多人呢,夏雪给自己鼓劲,不用紧张,中文稿已烂熟在胸,再复习复习日语部分即可。接近7点,夏雪和男主持人各就各位,候场等待晚会开始的指令。突然一阵掌声响起,谢宇琛引领着几位穿西装的男士入场,最前面的应该是杨大使,夏雪之前在使馆网页上看见过。紧接着又是一阵掌声,来者是新上任的大学校长滨田先生一行,大使和校长互道问候,握手寒暄,然后端坐在第一排中间事先安排好的位置。
两主持人的声音配合默契,开场隆重而充满感情,夏雪的日语开场白流畅完全不输身旁的男士。之后的主持环节是各司其职,保证稳定输出就可以了。杨大使和滨田先生分别致辞完毕,重要嘉宾陆续离场的时刻就要到了。谢宇琛找人跟夏雪说,让她趁下个时长比较久的民乐合奏演出之际,过来一起送一下领导们。校长先生的道别比较简单,几句就已结束。他特意夸赞了夏雪的日语,说法学部出了不少名人,让夏雪多努力。杨大使看到夏雪后褒奖有加,说她形象气质很不错,台风稳健,以后多锻炼可以参加校内外的大型活动。谢宇琛在旁顺势说,全日本学友会文艺部长毕业回国了……。杨大使回了句“那正好可以让夏雪试试!”
后面的晚会有条不紊地推进着,重要人物的离场让夏雪卸下之前的压力,越发地思维敏捷,大气温婉地应对。所有的串词不像是写在纸上,全都是自然吐露。她不是在唱独角戏,台上台下被她的情绪所感染。结束时场内的掌声久久不断,站在台中央的夏雪目光默默地停留在四楼的中间,带着生活终于要渐入佳境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