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笙见云天又一次向她妥协,眼眶湿润道:“师兄,你说。”
云天眉目端详,看着莫笙十分认真:“如果孟廷昊是真心实意对你,那我便成全你,不再干涉你的去留。但若是有朝一日孟廷昊负了你,那你必须同我离开京都,没有我的首肯,永不回京都!”
莫笙心中发涩,明白这是师兄对她最大的退让,点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云天见莫笙垂泪,心有不忍,便抬手将她脸庞的泪水拭去。
云天轻声问道:“你需要我说服温仲春去做什么事?”
莫笙沉了沉情绪,便将前因后果和云天讲述了一番,云天听闻李睿借温嘉柔挟制温仲春,忍不住心气翻涌,脸色略沉,便道:“那你是想让我说服他,支持孟廷昊一方吗?”
莫笙眼露狡黠笑意,挑起一边唇角:“不,我要你说服他,顺水推舟——向李睿投诚!”
云天虽在医术和卜卦上天赋异禀,但在谋算布局上还是输莫笙一筹,他一时没想明白,微微愣住。莫笙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会儿,云天恍然大悟。
而后,云天忍不住低笑,用手指刮了一下莫笙的鼻头,“鬼丫头,以后谁敢得罪你,怕是要倒大霉。”
莫笙眼角弯弯,笑得一脸天真无邪。
等莫笙同云天商定完毕之后,已至巳时,药庐之外慕名前来的病人也陆陆续续地来了。莫笙也不耽误云天诊病,便向他告辞了。
谁知,天色竟然暗沉了下来,没一会儿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莫笙无奈只能小跑着向前。轻雨如雾,空气朦胧,莫笙眼睫毛上都染了雾水,隐约瞧着前方有打着伞的人影走来,心中顿疑。莫笙向前跑着,人影渐渐靠近,便越发清晰了起来。
那熟悉的倾长身姿,那含笑的俊美面容。
俨然是孟廷昊!
莫笙眼睛一亮,便欣喜地投入他的油纸伞下,拍了拍身上的雨水,抬头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孟廷昊将油纸伞朝她那边偏了偏,任由雨水打湿他的肩膀:“我去书房寻你不着,见桌上翻开那页提到温仲春的庶子,想起你同我说过你大师兄曾被嫡母驱逐。便猜到云天和温云天应是同一人。”
如此细枝末节的东西,他倒是举一反三,轻易便联系上了。
莫笙颇为赞赏地看着他,便随口道:“所以你便忍不住,眼巴巴地来接我了。”
孟廷昊听到莫笙这近乎撩拨的话语,沉默不语,微微偏过头去,拦住了莫笙的肩膀朝前走去,不让莫笙看到他的神色。
莫笙偷觑他,见他耳根泛出粉色,心中偷笑。
两人向前走着,莫笙语气笃定道:“师兄已经答应说服温仲春了,李睿他三番两次刺杀于我,我必让他付出代价!”
孟廷昊看着有仇必报的莫笙,眼中闪过一丝愧色。
莫笙倒是没察觉到孟廷昊的异样,她联系前后,心头莫名浮起一丝古怪,她轻蹙秀眉,自言自语道:“不知为何,师兄是温仲春庶子这事实在太巧了,反倒让我感觉有些不自在。似乎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在推波助澜一样。”
孟廷昊心念电转,忽然回想起王文上说过的一句话。
在谋士的世界里,没有偶然,一切都是……人为。
孟廷昊的表情凝重了起来,他忽然想到一个人,但又直觉觉得不太可能。
孟廷昊见莫笙的眉头都皱成了团,心中一软道:“既然是推波助澜,不是从中作梗,那你就不必太忧心。”
莫笙想了想,觉得孟廷昊说得甚有道理,心下一阵轻松,便又志得意满地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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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不久之后便停住,那日头瑟瑟缩缩地便又冒出了头。
医庐门口,最后一位病人推门而出。而那门口偏角之处,一位体态丰润,身着暗紫锦袍的中年男人,时不时地看向医庐之内,在门口来回走了数次,徘徊不定,他本想径直走进去,但迈步之时,又犹豫了起来,最后恨铁不成钢一般地停住,又同他前几日那般面色颓然地转身。
吱呀一声!竹屋的大门突然打开。
中年男人身体僵直地转头看过去,看到眉如远山,脸上带着熟悉的轮廓的云天,眼眶顿时热了起来。
云天将竹屋大门敞开,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既然来了,那便进去坐坐吧。”
云天青衫简衣,旋身步入医庐,中间男人也即礼部尚书温仲春跟在了他身后,看着云天的背影,他的后背挺拔,身材瘦削如同一株山林翠竹,温仲春十数年未见他,心潮涌动,满脸动容。
云天将他引入竹屋之内,抬手给他斟了一杯热茶。
从来稳健机敏的礼部尚书竟然紧张局促了起来,他忍不住朝云天道:“阿容,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云天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微微一顿,便礼貌地笑了笑,将热茶递于温仲春。
云天:“温大人,我从被嫡母赶出温府之时,就不是温容了。”
温仲春面上血色尽失,他接过了云天手中的茶,半响之后,黯然道:“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你们母子,还让你被她赶出了温府。我回到府中得知真相四处寻你,可你已经不见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你……”
云天无言叹息。自他被嫡母赶出之后,风餐露宿,因母亲之死对温仲春心怀怨愤,便索性彻底离开了京都,而后遇到师父,境况才有好转。之后,再遇到了小师妹和小师弟。
云天无怨无愤,淡笑而过,看向温仲春:“温大人,那都过去了。”
温仲春听到这疏远又泾渭分明的称呼,急声道:“阿容,是我亏欠于你。你嫡母凶悍致你母亲早亡,她惹了天怨未能帮温家诞下嫡子。这偌大的温氏一族,爵位,财富,名望只要你想要,就全部都是你的。”
云天见温仲春一脸恳切,虽然他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于他无养育之恩,不过血脉相连,终归无法忽视。
云天眼中不忍,整理了心绪,便缓缓肃正道:“温氏一族如今危如累卵,难道温大人毫无所察吗?”
温仲春闻及此言,眼中惊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