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恨天取下一些烤肉递给书生，没去接话，说道：“既然喝不了酒，那就多吃些肉，它伤了你的马，不必客气。”
书生呆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有些难以置信问道：“这难道是火蟒虎的灵肉？你杀了它？”
离恨天罔若未闻，说道：“很补的。”
然后书生毫无客气地大块朵颐，平常凡人想要吃上一块灵兽的肉都很困难，因为即使是最低级的灵肉对于普通耕农为生的人家来说都是极为昂贵的，而摆在他面前的是灵兽中的强者，禁山里的霸主，要吃到这等灵肉更是难上加难，所以自然不过放过这个机会要多吃一些。
但凡人的食量终究只有那些，架子上的肉只吃了一小半书生便再也吃不下了。
吃饱喝足，两人躺在草丛里，望着天上的繁星，忽然书生想起一件事，自己好像还身处禁山里，顿时慌了，可侧目看向少年气定神闲的模样，却又莫名觉得心安。
书生名叫邱泽，在文试后归家途中遇上劫匪才在慌乱中逃进了禁山里，事先他并不知晓这里便是长溪镇里的凡人禁区，若是知晓，恐怕他是不敢往这里逃的。可若不是有这么一个地方，或许已经被山匪擒住了吧…
邱泽家里有个年迈的老父亲，还有一个令人羡漾的美丽妻子。这次中榜的机会很大，以至于花钱比较大方又忘了遮掩，这才被山匪盯上。他虽然不是修行者，却也希望得到东荒城重用，施展一番拳脚，能够青史留名。但他对修行界的了解只限于书中，现实里从未近距离接触过修行者，所以现在有一个修行者在身边，而且看起来对自己没有恶意，当然不会放过这个了解修真界的机会。
离恨天介绍说道：“中原大陆虽然是一个凡人与修行者共存的世界，但能够在修行者中有足够分量的凡人却是屈指可数，据我所知也不过只有楚王与天道盟宗主二人而已。想凭凡人之身青史留名，是极为艰难的事情。”
邱泽说道：“凡事总要试试才知道，不管结局为何，尽力便好。”
离恨天微微点头，对他的印象已是极好。
邱泽问道：“这世间可有让凡人能够修行的方法？”
离恨天回答道：“修行者之所以能够修行，是因为有灵脉生于紫府内，而灵脉品质的高低也是泾渭分明，这也是衡量一位修行者潜质的最重要的东西，却也并不绝对。我从未见过有哪个凡人能够后天生出灵脉，天地灵宝之类的神物也无一有生脉之效，史书里也从未有过记载。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或许有方法能够在凡人体内创造出灵脉也未可知。”
“是么？如果我有一天能够修行的话，一定要体会翱翔于天际的感觉。”
“其实能飞并不见得是一件多美好的事。”
邱泽不明白他的意思，问道：“你能跟我说说修行的境界和所拥有的能力吗？”
离恨天看了邱泽一眼，说道：“既然无望修行，何必看得太清？只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邱泽说道：“既然无望修行，看看又有何妨？”
离恨天道：“罢了，你且听好。修行者自出生起灵脉便会自主吸收天地元气，人体内有一百条连接着灵脉的经脉组合，我们称之为元河，当天地元气注满一百条元河之时便能海纳百川在紫府内凝聚出元海，而只有凝聚出元海才能算是真正的入了仙门，成为一名修行者，从此病不沾身，凡器不伤，在此之前都只能称其为伪修行者。而若是意外致灵脉受损，即使注满一百条元河也无法进行海纳百川。元海之后便是紫丹，紫丹境的修行者拥有护体丹气，正常情况下，元海境修行者修习再好的秘技因为有护体丹气的存在也不会是紫丹境修行者的对手，仿若元海境修行者持有上等的灵兵或有机会胜之。紫丹之后…”
邱泽安静地听离恨天说完，有些感慨，又目光如炬的看着后者说道：“你既然知道这么多，相必是一位极为强大的修行者吧？”
离恨天并不作伪也不谦虚，说道：“对于墨阳县县来说，我的确很强吧…”
书生也不深究，转而问道：“修行者的世界我不懂，但我听说最强大的修行者可以移山填海，而在长溪镇里我听到的至强者则是飞剑数里杀人，到底是哪一种？”
离恨天沉吟了一会儿，在思考要不要继续回答这些无聊的问题，最后还是开口说道：“今存最强大的修行者被世人称之为神，有的善于毁灭，有的善于创造，并不能一概而论。长溪镇里最强大的修行者是绿林寨主石仲离，他只有紫丹境，所以他最强大的能力只是飞剑杀人。而历史上出现的最强大的修行者是魔祖，他是一位守护了整座天杞星的伟人。”
“魔祖大人的确是位了不起的人物，他的事迹至今广为流传，可惜无法亲睹其风采，唯有在书中了解一二。”
在心里憧憬片刻，邱泽与离恨天开始高谈阔论起这个世界。
邱泽说他眼里的那个世界应该是和平而美好的，就算是凡人也应该得到平等的地位，虽然现在中原大陆里凡人与修行者看似和平共处，但其实绝大多数的修行者看他们的眼神依旧和蝼蚁差不了多少，神州更是凡人们的禁地。想要实现真正的平等，那自然是极难的，甚至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事。除非，凡人也能够拥有灵脉，也可以修行，这也是不可能的事。
离恨天眼中的世界又是怎么样的呢？从以前来看，这个世界是五彩缤纷，极为神奇且美妙的。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个世界是黑色的，绝大多数都是恶人，善意弥足珍贵，善良的人也从来不会有好下场，所以他会是恶人，而且要做世间最恶的那一个。
可他的恶，普通人是看不见的。
两人不知为何很是投机，相聊甚久，邱泽感慨说道：“你一定见过更强大的修行者，这处小镇，养不出你这样的人物。”
离恨天面无表情，没有作答，而是问道：“你想不想飞？”
“什么？”
邱泽疑惑不解。
离恨天食指弯曲放至唇边，吹了声哨子，片刻后巨大的青羽雕自天空落下。
青羽雕乖巧地低下头在他手里蹭了蹭。
离恨天说道：“天色已晚，禁山这个地方你自己是走不出去的，我送你回家。”
邱泽指着青羽雕，试探道：“用这个？”
离恨天嗯了一声。
邱泽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雕背上的天空很冷，风也很大，身负寒疾的离恨天多加了两件衣裳，邱泽躲在他身后紧闭双眼，瑟瑟发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害怕。
能飞上天空当然很好，可如果怕高，就会像他一样，不敢睁开双眼看云端一眼。
枣红马也被放在雕背上，不用担心拥挤，青羽雕体型巨大，雕背自然很宽敞。
将邱泽送至院外，临走时将自己住址告诉了他，离恨天说道：“以后若有难处，或者想找我喝酒，便来李家村找我。”
语罢，离开了这里，独留邱泽在地上黯然呕吐。
欲乘雕而去时，一道声音让他忽然止步。
“李兄弟留步。”
转身看向声源处，离恨天作揖道：“原来是千面郎君，你怎么会在这里？”
千面郎君走了过来，带着脸谱不知什么模样，回礼笑道：“和几位朋友聚一聚罢了，没什么事情。”
离恨天道：“喝酒竟然不叫我的？”
千面郎君说道：“你还好意思说呢，你有多久没去恶人谷找我们玩了？莫不是怕镇三星骚扰你妹妹不成？”
离恨天忽而神色不悦：“他还在恶人谷吗？”
千面郎君意识到自己话有不妥，连忙说道：“你可别，自从上次你打他了一顿以后，他已经安分多了，好歹相识一场，不至于要杀他吧？”
离恨天道：“放心，不会。”
千面郎君说道：“这就对了嘛，一起去喝酒吧？他们也是很想看看这叱咤墨阳县的青面修罗长什么样，我可是听说了，昨日你又一个人灭掉了一个匪帮，这个月可已经是第四个倒霉的帮派了。”
离恨天说道：“实在想不明白，我如此行事已经数年之久，被我灭掉的帮派，推倒的院墙不计其数，却依然有人胆敢在背后乱嚼舌根。千面兄，你说…这是为何？”
千面郎君有些尴尬，不知怎样说话才会比较得体，毕竟眼前之人不比其他，一句话不对头就有可能拔刀相向，虽然与他交情不错，但心里依然没底。
见他沉默不语，离恨天也没在意，继续说道：“既然千面兄请我喝酒，那就走吧，正好今天心情不错。”
千面郎君伸手道：“请。”
两人向一处酒楼走去，青羽雕腾空而起。
酒楼内，一座包厢里，众人看见千面郎君带了一位少年回来，自然不免有些好奇，为了避免有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冒犯了这尊煞星，他赶紧介绍说道：“诸位，这位便是二当家。”
离恨天向众人作揖问好。
二当家还有哪里的二当家？墨阳县里的人都知道只有绿林里的那位，可以不加前缀不说后语，只说这三个字便足以让人知晓他是何人。
众人一听，连忙举杯还礼。
一人道：“早就听闻二当家风采，只是无缘得见，今日有幸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离恨天客气回应。
又有人道：“二当家虽年不满十六，修为不过元河，却在数年间仅凭一柄竹剑，以一人之力灭掉数十匪帮，更是斩杀过数头二星灵兽，如此功绩，实在令人佩服，在下敬二当家一杯。”
离恨天举杯回应，一饮而尽。
“在下也敬二当家一杯。”
“二当家好酒量！”
“在下再敬二当家一杯。”
酒过数巡，众人皆醉，伏倒案前，离恨天却还未彻底迷醉，他醉醺醺起身，嘴里模糊不清喊着：“再来，再来啊…你们不是想灌醉我么？怎么这么没用？我还没用力，你们怎么就倒下了？”
然后又拿着酒壶喝了一大口，踉踉跄跄得下了楼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