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乐。你真是够了。她对自己这么说。
有好几分钟的时间里，凌乐脑子都是一片空白，只有这句话在反反复复地循环播放着，连带着麦小岑那个嘲讽的疏离表情，深深刺痛他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凌乐甚至觉得迷茫。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应该来杭州，不应该在寒风里像个傻逼似的等她这么久，只为了她能听自己一句解释，不应该放下自己一贯的骄傲和自尊，由着她把每一句带着尖刺的话戳进自己心里。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来受这个罪？
自我说完那句话以后凌乐就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张脸染满了难过和失落的情绪。然后他垂下了眼睛，纤长的睫毛挡住他眼神里暗涌的情绪，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已经沉默了很久。我把他的这种沉默是金归为对我所说的默认了，既然都默认，那么我还有什么好说？虽然刚才我说的多半成分是气话，可我更气得是他毫无反应。哪怕辩解，哪怕发火，只要有点反应，我或许还能再听他多说一句。说白了，潜意识里我仍旧在纵容自己给他机会，反正不会再在一起了，给他个解释的机会也无可厚非吧？
可是凌乐却完全不领我的情。就算被我这么刺激，也只是变得越来越沉默。我给自己找了一万个理由站在这里，听他继续说下去。他却仅仅用一个态度，就击败了我的所有借口。罢了，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要一次次给他机会？
“再见。”我不再看他，迅速地转过身去大踏步地往铁门里走，我走得很快，甚至小跑了起来。我不想哪怕我走得稍微慢了一点，我就又会给自己找借口留下来。
直到耳边传来急促而渐行渐远的跑动声，凌乐才猛地回过神来。耳边似乎还飘着她的那句再见，而麦小岑的身影，已经变成了一个远点，眼看着就要转进前面的大楼了，凌乐浑身一颤，目眦欲裂——她又要消失了，又要消失了！
不可以！脑子才刚传递出这个信息，腿早就已经奔了出去。凌乐恐怕这辈子跑得都没这么快过，视线里除了那个渐近的身影，完全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察觉不到身体的知觉，察觉不到耳边的风声，只剩下眼前唯一的她，这个偌大的世界里，唯一的那个她。凌乐看着那个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麦小岑诧异地回过头来，看到跑过来的他，抬起脚就要跑进宿舍楼。凌乐急切地伸出手去，终于抓住了女生来不及走脱的那只手，一个用力将人扯进自己的怀里，双手牢牢地把她按在了剧烈起伏的胸口上。
心脏在胸腔里凶狠地叫嚣着，带着微微颤抖的肩膀，凌乐甚至觉得下一秒似乎心脏就要因为过快而停止了。他惊魂未定却又万分庆幸地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仿佛只有这么做，才能让心里那巨大的空洞被稍微填满。他知道他一定是疯了，否则怎么会这样低声下气去求一个人的原谅，这么害怕和一个人从此天涯。看到麦小岑就要逃出他视线的那一瞬间，凌乐十七年，现在是十八年了。十八年来从未体验过的瞬间。心悸、绝望、害怕、不舍……铺天盖地卷过来的情绪似是要把他的心撕裂开来，那种感觉，那种感觉凌乐再也不想受第二次了。
他用力抱着怀里挣扎不已的女生，俯下身去将额头抵在了女生柔软的发顶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呼吸着她熟悉又疏离的发香，只觉得眼眶酸涩。
“凌乐你他妈放开我！”麦小岑爆粗口了。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很过分？可是他没办法不这么做啊！就是没办法……放你离开我啊，凌乐搂着女生的手又收紧了几分。他觉得委屈极了，难过极了，就像个孩子抱着唯一的玩具，任麦小岑怎么挣扎怎么破口大骂，就是死不松手。
怀里的挣扎慢慢安静了下来，凌乐有些诧异。微微松开了一些怀抱，低头看着怀里的女生。
我确实已经挣扎太久，没力气了。凌乐力气比我大很多，这个我一直都知道。所以徒劳挣扎只是在浪费体力而已。好吧我腿短跑不过他我认栽，但你这么耍无赖有意思吗，能改变什么吗？凌乐你傻了吗？我疯狂地骂他打他都无济于事，最后双手发酸，我只能停下来暂作休息。这个拥抱那么紧，哪怕我努力地想要远离他，最终的结果也是紧贴着他的胸口调整呼吸。这个距离，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就像是喧嚣的鼓，急促而混乱地敲在我的耳朵上，宣示着主人的情绪紧张。察觉到我不挣扎了，那双铁箍似的双臂微微松开了一些，凌乐抵在我头顶上的脑袋抬了起来，我抬起头来怒目而视，而凌乐，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双好看的眼睛再也藏不住情绪，浓到化不开的难过和心痛透过那双发红的眼直直戳进我的心脏。
那一瞬间，仿佛时光倒流。就如第一次我挣扎着要脱开他用力牵着我的手时，他回过头来，眼里带着化不开来的哀伤，沙哑着嗓子低声道：“别闹了，就这一个忙，你都不肯帮我吗。”
“别闹了，”凌乐在我怔愣的眼神里缓缓开口，嗓子哑得不像话，几乎要带上哭腔，“别推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