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韵穿过马路，进了小区，门口的保安喊了个年轻的小伙子，左侧的水泥空地也改成了漂亮的花圃。
能起这么大的变化的时间，足以说明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季韵咬了咬唇，是不是有些对不住姑姑呢。脚下的步伐开始踌躇起来，有时候，自己是个很不善言辞的人啊。
就这样一路纠结地上了五楼。出来开门的是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身高只到季韵的二分之一，她仰着头，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季韵，小脸上神情疑惑，嗫嚅出一句：“姐姐你好面熟……姐姐你要找谁？”
季韵突然间觉得很心酸，轻轻蹲下身子拍了拍小女孩粉嫩的脸蛋：“苓苓，我找你妈妈。”
“苓苓，谁来了？”围着围裙的妇人一边搙着头发一边走过来，一抬眼瞅见了站在门前的季韵：“小韵？”眼神着实是惊讶的。
“姑姑。”季韵站在门边笑了笑，“苓苓……都不记得我了啊。”
妇人收了惊讶，慈爱的笑容漫上面颊：“小孩子心性，从来只记得玩的东西，当然会忘啦。不要记挂在心上，快进来快进来。”季韵抱歉地微低着头揉揉刘海，轻声嗯了一句：“是我不好，多久没有来过了……对不起了姑姑……”
“傻孩子。”妇人摸摸她的脑袋，“说这些瞎话干啥？你努力读书啊，姑姑就放心了。前阵子你妈妈打电话来问过，听了你这一阶段的成绩她很欣慰啊。小韵，继续保持哦。”
“姑姑，我——”季韵抿了抿嘴角，“我想跟您商量个事儿，不要告诉老妈成不？”
“嗯？”妇人倒着茶的手顿了顿，担忧地抬起脸来，“怎么，遇到了什么事？”
“嗯……我……”女生嗫嚅了半天，“需要一点钱。可是不能去银行提现，会被老妈发现的。可我最近要急用呀。”
“钱？”
“姑姑，不是用来做不好的事，我会打零工尽快还给您的！”季韵急急声辩着，一颗心分外忐忑。
“傻丫头。姑姑还当你除了什么事呢！唉只是些钱，怎么会不给呢？”妇人起身进卧房回来，拿了好几张百元大钞塞在季韵手里，“还有，不准说什么打工还钱的傻话。我们是一家人，真要感谢姑姑，这次期末考个好成绩回来，姑姑比你还钱还开心。”
季韵喉头一梗：“可是……姑姑，我不需要这么多啊。”
“拿着罢。别说那么多啦。”妇人搂着她，一旁的苓苓递上茶来：“小韵姐姐，是怪苓苓记性不好，不怪姐姐。”
“苓苓好乖。”季韵摸摸她的小脑袋，“谢谢哦。”
“小韵吃过饭了吗？一起吃顿饭，不急着走吧？”
“是啊。小韵姐姐。爸爸今天出差了，你又好久没有来过，留下来陪苓苓吃顿饭吧！”小女孩撒娇地拉着她的手，“留下来吧。”
一句“我已经吃过了”硬生生被吞回肚里，季韵温暖一笑：“嗯，我也正好没吃，就蹭姑姑一顿饭吧，嘿嘿。”
温馨的家庭气氛，亲切的家常饭，这种感受，季韵已经太久没有拥有过了，像流浪了很久的孩子找到了归宿，连灵魂都变轻了呢。可……在此之前……
自己一直定义的归宿又是什么？
脑海里顾玖温柔的笑脸猛地窜进脑海。
“你怎么了？”记忆里的少年心疼地扶住弯着腰的自己，眼里满是担忧。
“美食，小胃病，不碍事的。”女生撑住身子，装着无所谓地摆摆手，一张脸却疼得苍白。
“还说没事？！”少年二话不说，一抿唇背起她直奔医院，终于是弄清了病因稳住了疼痛，少年的顾玖严肃地扳过心爱的人的肩膀：“季韵，你给我听着，再敢不吃饭你就死定了。以后的早饭，午饭，晚饭，必须和我一起吃，如果和朋友吃，也得有证人，你明白没有？”
“啊？嗯……嗯……嗯……”季韵木讷地点着头，陷在顾玖认真的眼神里。心里是丝丝蔓延的甜蜜和感动。
“小韵？小韵？”姑姑一连叫了几声，季韵彩回过神来。
“啊啊？”
“怎么了？在想些什么？”姑姑微微皱着眉，担心地看她。
“没，没什么，只是觉得，好久没有这样了。”
“那就多吃点，来。”姑姑又往季韵碗里夹了些菜，“我记得以前你最爱吃这个了。”
“嗯！”季韵笑着点点头，一筷子全咽了下去。
出了姑姑家的门。季韵捏了捏手里数目不小的钱，心想如果从此后经常来姑姑家，会不会被人觉得很假很失礼呢？正想着，手机提醒有短信。季韵好奇地打开去。如果时光能倒退。她一定宁愿不要看见。
“信息来自：玖。”
“不要再缠着顾玖了。你曾经的男人现在和我一起。请你自觉不要再打扰我们的生活。我是颜灵，再见。”
身体仿佛就要从楼梯上摔落下去。
季韵拼命睁着眼，眼眶发红。颜灵。颜灵。完全陌生的名字。这个人现在和顾玖在一起。这个女生已经取代自己了吗。我明明什么都还努力都还没有做，我还没来得及挽回，已经失去机会了吗。季韵握着手机的指尖冰凉。
顾玖以后会叫她亲爱的，会陪她吃一日三餐，会温柔地从身后拥住她，在她耳边说爱她，会在她难过的时候扮鬼脸逗她，会把她当成唯一，会……季韵狠命握紧了手机，不敢再想下去。
自己和顾玖三年的回忆。就此后变成回忆，只是回忆。
楼道里的声控感应灯突然熄灭。女生在一片黑暗里死死拽着扶手，酸疼的眼睛只一闭。两颗泪落地，悄无声息。自此之后，不管黑暗光明，都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再无区别。
女生吸了吸鼻子。走下楼去，留下身后重新亮起的一地暖色灯光。
“你在干嘛？！”顾玖揉着半干的头发从浴室出来，颜灵赶紧把手机扔回床边，手指缴着头发，无所谓地说：“没什么啊，好奇下你的新手机而已。”
顾玖一步步靠近。裸着的上身发出淡淡的熏香，俯身将她包围在影子里。
颜灵瞪大了眼，仰着头看着顾玖的眼睛，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顾玖嘲讽地笑着，越过她的肩膀，一把抓过床边的手机，迅速离开她身侧三尺范围，转身走向茶几，淡淡甩出一句：“小灵，你该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