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向的,前30章是男主母亲的视角)
阴狱地府。
阴森幽寒的黄泉路上游荡着不计其数的怨魂厉鬼,这些鬼魂来自那些阳寿未尽却因各种原因而早夭横死的人。只有等到他们原本的阳寿耗尽,地府才会派黑白无常前来引渡他们,安排他们投胎转世。
这本该是一个毫无生机的、只有死灵的鬼蜮世界,然而在黄泉路的某一处,却有一些格格不入的存在。他们虽然是死灵鬼体,但是仍旧保持着生灵的气息,其中一对看着像夫妻的男女甚至是真正意义上的阳世活人,不知为何以血肉之躯、未死之身堕入了这死亡之地。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夫妻中的女方竟然还是个身怀六甲的孕妇。
在这些人的方圆数里之外有一道无形结界,这道无形结界把他们和黄泉路上无数的怨魂厉鬼隔离开来,他们身上的生灵气息对于怨魂厉鬼来说充满了致命的诱惑。毫无理智、难以计数的怨魂厉鬼不知疲惫地冲击着结界,然而并不能撼动结界分毫。
这些人以一个魁梧的玄衣男子为首,他站在众人之前,遥望着黄泉路的尽头。浓郁凝实的黑暗并不能阻断他的目光,他的目光越过奈何桥,越过十殿阎罗,越过酆都罗山,直对上阴狱地府的主宰——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玩味地回望着玄衣男子,像是一只吃饱喝足、精力旺盛的猛虎在盯着无路可逃的猎物,轻松愉悦中带着几分期待,他期待这个猎物能在接下来的游戏中让他感觉到一些刺激和乐趣。
整个地府为之一窒,所有的怨魂恶鬼、夜叉鬼兵都对着酆都罗山的方向战栗匍匐。
然后,酆都大帝的目光越过玄衣男子,落在了那两个未死的夫妻身上。
酆都大帝的目光袭来,少妇顿时变得面无血色,她感觉到一阵霜寒刺骨的冷意和一种令人恐惧的恶意侵略全身。她下意识地把双手按在小腹上,玉面含霜,身上浮现出一层氤氲蓝光。
她的丈夫并立在她身旁,丈夫神情凝重,口念仙诀,两人的身边立刻凭空生出许多藤蔓枝叶来,生机盎然,熠熠发亮。一个个鲜活饱满的光团从藤蔓枝叶中产生,没入少妇的身体里。
少妇的脸色终于舒缓,有了些许红润之色,柔弱娇美,望而生怜。她轻轻吐出一口污浊寒气,脉脉含情地看着丈夫,轻轻地靠进他的怀里。
然而情势并不乐观,漆黑纯粹的阴寒鬼气突然出现在两人周围,鬼气蔓延翻滚,渐渐把夫妻两人都包裹进了漆黑的气团中。除玄衣男子外的其他人立刻团团围上,各自结印念诀。一幅巨大的玄武七宿星图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脚下,星图光芒四射,映照万里,包裹了夫妻俩的阴寒鬼气在降魔瑞光的照耀下逐渐消解殆尽。
与此同时,结界之外的怨魂厉鬼突然变得无比疯狂暴虐,猛烈地冲击结界。十殿阎罗率领浩浩荡荡的夜叉鬼兵出现在结界边缘,各持宝器,想要摧毁结界。
冥冥之中,似乎来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时刻。
酆都大帝隐藏在无尽的黑暗背后,缓缓开口:“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玄衣男子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对着酆都大帝的方向,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退。”
一股磅礴宏大的威压瞬间降临在整个阴狱地府,怨魂厉鬼四散奔逃,夜叉鬼兵溃不成军,十殿阎罗重伤倒地,酆都罗山拦腰炸断。
令人窒息的无上威压逼得酆都大帝踉踉跄跄地退后数步,待他稳定了身形,面带着冰冷刺人的笑容,倏地飞上虚空,似流星坠地一般冲向众人。
一团漆黑漩涡突然出现在众人上方,透过旋涡可以看到对面是一片黑蓝幽深的夜空,满天繁星熠熠生辉,那是比阴狱地府美好了无数倍的人间景象,令人感到无比地安心和渴望。
旋涡出现的同时,漩涡周围也凭空翻涌出鬼气黑雾,黑雾中的怨灵恶鬼惊喜若狂,从鬼气黑雾中源源不绝地冲进漩涡里。
玄衣男子转身面向那对夫妻,手掌虚托向上,那对夫妻立刻腾空而起,冲入漩涡中,瞬息无影。
下一刻,旋涡消失,玄衣男子轻舒一口气,如释重负。
再下一刻,酆都大帝冲到玄衣男子身后,右掌成爪,刺入玄衣男子的身体。
南疆仙界,云州城南,幽静密林。
天上本是晴空万里,满天繁星,却突然风云突变,电闪雷鸣。很快的,滂沱大雨倾盆而下。
密林深处凭空出现一团漆黑浓雾,黑雾剧烈翻滚,传来恐怖瘆人的恶鬼哭嚎,其声盖过了风雨雷电之声,传播数十里。不多时,一对男女从黑雾中冲出,摔进了泥水里,他们挣扎了一下,然后双双昏厥。
雷声轰鸣,雨点冰凉,黑夜微光。
……
灵秀堂,天下最大的医馆药堂,分号遍布天下。因其规模庞大,故而成为了仙界四大潜势力之一,虽然其武力并不强大,但是地位超然、影响深远。
南疆云州城里有一家灵秀堂分号,是南疆一百七十八家灵秀堂分号的总部,也是灵秀堂十三大分号之一。
这一日清晨,云州灵秀堂的坐堂先生和伙计学徒们按部就班地开门营业,每个人看起来都有些萎靡不振,蔫头耷脑的。偶尔有人打个哈欠,便传染似的迅速蔓延。
清晨早起,前来抓药看病的人还不算多,柜台后面的几个伙计便凑在一起,压低了声音闲聊。
“昨儿晚上真是太吓人了,城南突然天生异象,鬼哭狼嚎的,我后半夜儿都没敢睡啊。”
“可不是嘛,阿城、大江俺们仨,大眼瞪小眼地,生生地坐了大半宿啊,天快亮的时候我觉得没事了,才眯了一小会儿。”
“听说城南那块儿是古代的大葬坑,下面埋了几十万人呢!你们说,是不是那地儿阴气太重,冤魂太多了?”
“别吓唬我,我……我胆儿小。”
“你听他瞎扯,那是以前一个算命瞎子为了骗钱编的瞎话,根本没这回事。”
“大掌柜后半夜带了些人去城南查探,到现在也没回来,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大堂管事正在前堂巡视,看到他们几个窃窃私语,于是走到柜台前连敲了许多下木台,声色俱厉地训斥道:“你们几个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就知道偷懒儿。再不好好干活,小心我让大掌柜扣你们的工钱!”
几个伙计心虚,立刻作鸟兽散。大堂管事在各处逡巡几回,对先生伙计们叮嘱了一番,然后坐到大堂角落的一张长桌前办公。
太阳渐渐爬高,求医问药的人也逐渐增多,灵秀堂里人员进出络绎不绝。
临近晌午时分,大街上有一辆马车缓慢地朝灵秀堂行驶而来。这个季节酷热难当,但是这个马车的车棚却紧闭着车门和车窗,捂得严严实实的,实在让人感觉到奇怪。
马车最后停在了灵秀堂门外的台阶下,车夫跳下车来,战战兢兢地对车棚内道:“仙……仙人,灵秀堂到……到了!”
车棚内走下来一个身怀六甲的妙龄少妇,她体态端庄,五官圆润,是个十分温婉的绝美女子。她左眼下大约半寸的地方,有一朵小拇指甲盖儿大小的牡丹妆容,秀美之中添了几分华贵。但是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这朵牡丹妆容是为了修饰脸颊上的一块伤疤,好像一只精致细腻的瓷器残缺了一角,不禁让人扼腕叹息。
少妇神情倦怠,衣衫破裂,原本精美柔软的丝绸襦裙沾了许多泥泞污渍,看着十分落魄,但是她气质俊雅高华,一看便知不是等闲之辈。
“你不要害怕,我进里面叫了人出来,安置了我的夫君就会放你离去,还会多给你车钱。”少妇柔声细语地安抚着车夫。
车夫唯唯诺诺,连连点头,大气也不敢出。
这个车夫是在城南密林之外的小路上遇到少妇的,当时车夫因为昨天后半夜的异象而疑神疑鬼的,无论如何都不肯让她搭车。少妇无奈之下只能以武力恐吓,所以车夫对少妇很是畏惧。
少妇拾级而上,走进了灵秀堂。
前堂迎客的伙计觉得她十分眼熟,似乎是经常见到,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是谁,虽然看到她一身脏污,但是也不敢怠慢轻视,急忙走上前恭敬地问道:“这位夫人看着眼熟,请恕小的愚笨,记性不好,想不起您来了。您这是来抓药的,还是来求医的?”
“哦?眼熟?”少妇有些诧异,眼珠转了一下,“你们大掌柜钟连在不在?”
伙计愣了一下,回道:“我们大掌柜的外出了,夫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的就行。”
“那随便哪个管事的,叫一个出来。”少妇的语气有些急迫,不容置疑地道。
角落里的大堂管事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皱着眉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少妇。当他看到少妇脸颊上的那朵牡丹妆时,一脸震惊地豁然站起,手中提着的细毛笔跌落在纸上,沾了一个大大的墨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