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国，帝都，北陵城内
“左相大人，这是刑部和大理寺清查的全部云霄翰这几年来所作的生意，以及生意当中的血腥案件。”
大理寺的主掌官员何建中恭敬地将手中所有的文书呈交至云尹翼手上：“这些本是三日后上朝我们需要在朝堂上公布的调查结果。先拿来给您过目，您看哪些合适可以公布，哪些不可以。”
“嗯，好。”
云尹翼翻动着文书，紧紧皱着眉头看着云霄翰的‘杰作’。
“元皇十一年底，西南商马一案，杀马商六人。”
“元皇十二年中，帝都城内，八家风月场所收为名下，七个妓女被打成重伤。”
“元皇十二年……吼！”云尹翼低沉地一声怒喝，将这些文书拍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真的是长本事了，长本事了啊。这几年我勤于政务，竟然忽视了对家里人的管教。”
“左相大人，不知你对接下来怎么处理有什么指示吗？”
他低着头说：“臣来之前得到消息，刘洵淮带江拾去了右相的府邸内。”公主已死外加皇帝病重，更多的人对宁生铭的称呼换回了右相。
“右相？宁生铭，一面对我女儿虚情假意，一面又狼子野心。他当真以为现在的他还能有什么本事吗？何卿，你安排一下。”云尹翼冷哼一声，一番思虑：“霄翰处以杖三十，流放，其独立财产全部没收充公。同时他的手下一应人等全部杖杀，悬其首级公示于北街菜市，以平民愤。你通知礼部那边，追封柏斐靳一事交由他们来办。”
“是。”
何建中应诺退出了云尹翼的书房。
云尹翼的头微微有些发疼，一晌休息后，他轻声开口。
“冥老。”
“属下在。”幽灵一样的身影在云尹翼右侧浮现，冥老躬下身子等候云尹翼的指示。
“羽林卫的几位主将和禁军目前的统领都沟通过吗？”
“请家主放心，羽林卫的叶将军，禁军苏统领，谢统领，陈统领已经向属下明确表示过，如有需要，他们愿向云氏效忠。只是，家主。”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云尹翼问道。
冥老顿了顿，接着说道：“禁军的苏振齐统领提到了一个颇为关键的问题。边境大军掌控的问题，家主，你已经能够确定掌控的有裁减过后的北境大军和西境大军，南境是个未知数。东境恐怕只有不到一半。”
“说得对，这个问题我会派人去办。另外，你这几日给我盯着宁生铭的人，他们去了哪里，和谁见过面我都要知道。咱们的这位陛下，实在太让我寒心了。你通知苏统领，给我看牢了这位陛下。”
云尹翼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在石敬身边安插了自己的人，得知了刘洵淮获得了皇帝的密旨，允许他当廷弹劾自己同时还要授予他兵符。他一心忠于皇室可换来这么个接过，未免太过薄凉，云尹翼毫不留情地处置了自己的侄子，可他不会让自己的家族面临安全的威胁。
“是！”
冥老应诺。
帝都另一侧，宁生铭府邸内
江拾和刘洵淮并排站着，宁生铭将自己唯一的手臂放在江拾所写的证词上。
“你说当时柏太守的身上有两处伤口，先是大腿上，再是腹部有一道，你在京道口听到喊杀声出发，赶到的时候发现柏太守还有一口气。他告诉你，是萧明寒派人来杀他？”
“是。”
江拾肯定了宁生铭所说的内容。
这倒让他心生疑窦：“或许，你们没有和萧明寒交过手。但是我告诉你们，此人行事作风极为狠辣，如果真的是他下令派遣的杀手，他们绝不可能留活口。还故意让柏太守留了一口气撑到你的到来，那就是要让柏太守把萧明寒这个名字说到你耳朵里。派杀手……他的目的不是杀柏太守，恐怕是想让萧明寒和云府的关系恶化。”
萧明寒，云府，关系恶化，对谁有利？
咦……宁生铭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右相大人，不知您在这件案子上怎么想？左相目前只下令刑部收押云霄翰，我们并没有看到一个足够严厉的处罚。”刘洵淮和江拾对视了一眼，他们听不太懂宁生铭刚刚的分析，刘洵淮还是先主动开口问了。
“严厉的处罚？”宁生铭笑了笑：“他最多株连云霄翰身边的几个人而已。你们太轻视云府了，刘大人，你虽然进宫见了父皇，但是你没有发现。如今的整个纪国朝堂，大理寺，六部，廷尉，京兆尹等全部都向着云尹翼，是，确实在朝堂之上有官员对云尹翼不满，可那毕竟只是少数。你今天这个案件，只要云尹翼给予云霄翰处罚，就算不杀他，他们都不会多说什么的。在他们看来，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关的村庄和一个东海城的太守去得罪权倾朝野的左相大人。更何况。”
宁生铭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说道：“禁军和羽林卫据我所知，目前基本已经被云尹翼掌控。”
“什么！?这个姓云的难道要谋反？？”
这次不止刘洵淮，连江拾都是一声惊呼。
宁生铭示意他们压低嗓门：“之前不会，云家毕竟世代重臣。可如今，你们的弹劾之举，加上刘大人秘密请示父皇会让云尹翼感觉到家族受到威胁，就有可能了。我一个任帮助父皇，势单力薄啊。”
“右相大人，查案我们两恐怕是帮不上你。不知道刘某和江拾在此等大义上能否有相助之处。”刘洵淮看不惯云氏一族的嚣张气焰和腐败勾结，恭敬地问。
江拾与他同样低下身子，他深受柏斐靳的影响，忠于皇帝乃是天经地义。
看着二人的真挚，
宁生铭缓缓开口道：“刘大人留在朝廷内，在日后一定有能帮得上我的地方。江大人，你在我府中挑几个身手好的兄弟和你一同回东境。秘密联系东境大军的王昊晟将军，他虽和云氏关系不错但心里忠于父皇。切记，不要让李承漠和邵天复知道，我与他们相处过，他们对云氏的忠诚远胜于对父皇。”
“是！”
两人同时感觉有些不寒而栗，
但却同时愿意这么做。应诺后转身离开宁生铭的书房。
一模一样的场景同时发生在左右二相的府邸当中，不禁让人心生讽刺之意。
新年之时，以世代风骨表达效忠皇室的云尹翼终生反心；而在此之前怂恿云尹翼去反对皇室的宁生铭却成了尽忠护卫皇室的人。
在政治利益的面前，立场，只不过是一个松散的承诺而已。
七月初，炎热的天气刚刚开始。
一位不合场景的人来到了焕国朝堂前。
在众朝臣面前撑着自己的独臂与慕容倾扬对视。
“今日不知是何缘故让纪国右相大人，哦，不驸马爷大人大驾光临我焕国这简陋之地。竟只身前来，你现在只剩下了一条手臂，胆子却是越来越大了。”
慕容倾扬微笑着看着面对高度戒备的两侧侍卫，丝毫不惧的宁生铭：“说说看，今日想到我这里来做什么？要钱，我可给不起。如果是正式的外交谈判，你纪国派来的人会不会太少了些？”
站在大殿右侧的陈老也是冷冷地看着宁生铭。
今日本是陈老与慕容倾扬讨论军备以及增派北线屯军一事，宁生铭的突然到访，慕容倾扬索性就让陈老留下一同听听他说什么。
“不，焕王殿下。我今天来，是以私人身份前来，想和贵国谈一笔交易。我知道贵国目前粮食还行，最缺的是钱。如若在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上贵国愿意出手相助，我可以给予贵国数量足够的金银作为交换。”
宁生铭淡然说道。
“哦？”
慕容倾扬露出好奇的神色：“你要我帮你什么？”
“我纪国恐不日即将爆发一场大战，我需要焕军出兵。”宁生铭坦白道。
慕容倾扬笑了起来和身旁同样带着笑意的陈老对视了一眼，指着宁生铭看着她的脸说道：“宁将军，我不是不知道贵国权臣与帝王间的矛盾逐渐加深。可是你在这里，找一个小国参与你们纪国还不一定会发生的内战，会不会太高看我们了。光是应对你们纪国刚刚裁减的北境大军，我焕军就已经力不从心，还要维护本国境内各地治安呢。抱歉，我无兴趣参与你纪国内政。”
“没有兴趣？那焕王殿下为何要派人截杀柏斐靳？”
“你！？”
听到宁生铭此言，慕容倾扬一惊，看了一眼陈老后陈老明白了她的意思，转身离开大殿并让两旁侍卫合上大门。
“焕王殿下是想问我怎么知道这件事是你做的对吧？其实云尹翼派我调查，我听取人证汇报时就心生疑惑。萧明寒为人作风极其狠辣，他要杀一个人定然不留活口。而那个真正杀死了柏斐靳的杀手给他留了一口气，目的是什么呢？我想一定就是要让‘萧明寒杀了他’这个说法传到我纪国朝廷当中，目的也并非是弹劾云尹翼，是要让萧明寒和凌言的关系恶化。最希望他们两人关系恶化的人是谁呢？于是，我想到了焕王殿下。”
宁生铭淡淡的笑容让慕容倾扬叹了口气：“就只有这些吗？”
“当然不。”宁生铭说道：“天下第一的情报组织‘燃’可是在尽全力地帮助焕国啊。柏斐靳的行踪想必也是他们告知的。”
“宁生铭，你的能力确实很强。但这也证明了，明寒当初能把你踩在脚下，他是有多强。”
慕容倾扬的话让宁生铭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她看了看他的表情，站了起来，走下台阶，离他更近了些，两人呼出的热气都能让彼此感受到。
“我可以答应你，日后若生内战，我焕军会出兵直指北陵城。只不过，我要你除了金银外，还答应我一个条件。”
“焕王请讲。”宁生铭维持着自己客气的神态。
慕容倾扬看向西方：“帮助我，让云凌言离开明寒。”
“好。”
一对在感情上的失利者，达成了联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