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的无人之境里,王座孤零零矗立在白色的雾气中。
好像在等待某个人。
周围有鸟鸣,还能听见清泉叮叮咚咚的声音。
身后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君墨回过头来,看见一个身披铠甲的高大男子,手里拿着长剑慢慢向雾气的深处走去。这个男子就像是一个将军。
他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呢?
“请等一等。”君墨发现自己的声音好像碰到不远处的山峰,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将军模样的男子回过头来。这是多么熟悉的一张脸呐,但是他忘记在什么地方见过了。
君墨发现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转眼剑就飘到男子的身旁。“请问阁下,这是哪里?”
“无人之境。”男子把长剑插在雾气中。“通常都是人自己想象出来的。”
“这么说,你也是我想出来的?”君墨感觉到身后有山风吹来,空气中还飘着桂花香。
冷风吹过,他觉得身上有丝丝凉意透过。
毕竟现在也是深秋。
头顶有血红的枫叶落下,在脚下垫了厚厚一层。
“我是真实存在过的。我的一丝魂魄落在了这个无人之境。就靠着周围的山风雾气,滋养这快要陨灭的魂魄。”说完那高大的身影好像不断变得透明,又从透明慢慢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敢问阁下大名?”
“我叫龙军生,曾经叱咤疆场的战神。”
这人就是自己老爹啊。
“我是君墨,我是君墨啊。”眼泪有些控制不住,还好他忍住了。晶莹剔透的液体直在眼眶里打转。
“君墨......君墨?”龙军生残存的魂魄低头望向他。又喃喃地道。“君墨......君墨。好熟悉的名字,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君墨退了一步,看着这个因为想不起君墨是谁,而变得轻微有些抓狂的老爹。变得有些难过起来。
曾经威风凛凛的战神龙军生,却会为想不起某个人变得难过和沮丧。
“墨......墨......好熟悉的名字啊。”龙军生不断地摇头。“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没关系的。您在这里多久了?”君墨上前去扶助老爹。
“不知道,应该很久了吧。一种很熟悉的味道,把我吸引到这里。来到这里后,才发现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这个孤零零的王座。”龙军生站起身来。“我就住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你想去喝杯茶吗?”
“好啊。”虽然知道这是老爹残存的一丝魂魄,但还是跟着他走了。
穿过白色的雾气,就到了一个红色的亭子。亭子里摆放着一张石桌,还配着四个石凳。
“你先坐一会儿,很快就好。”龙军生说完走下亭子。
君墨看见亭子不远处有一个茅草屋,那应该是就是老爹的住处了。
他曾经也来过这无人之境,怎么就没有遇见老爹呢?也不知这次自己要在这个无人之境呆多久。
很快龙军生就端着茶壶走进亭子,取出两个白瓷杯。然后熟练地往里面倒着茶水。
“喝吧,这是昨天才采摘回来的毛尖。山上有一片茶林,也是我无意间发现的。于是采摘回来,自己炒好了用来平时喝。”龙军生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放在嘴边吹了吹。
“真好喝。”君墨感叹道。先喝在嘴里瑟瑟的,有丝丝苦味。接着这些苦味逐渐变得甘甜。
“其实这无人之境,与其说是命运对你的召唤,还不如说是你自己的心魔作怪。”龙军生又低头去吹手中的茶。“通常都是你想起谁,那个人就会出现在这里。所以你一定是我某个重要的人。”
“我是将军府的十三公子君墨啊。”君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端着茶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君墨......君墨?”龙军生又陷入无休止的呢喃中。
“想不起也没关系。”君墨安慰道。
身边吹起山风,桂花的香味又阵阵飘来。
这沁脾的清香,让人流连忘返。
“对了,山上刚刚采摘好的茶叶,我忘拿回来了。”龙军生站起身。“山上的那些小家伙就是个捣蛋鬼。你一转眼,它们就把你半天的心血白废掉了。”
目送着龙军生消失在白色的雾气中,君墨看着面前的茶杯发了一会呆。现在老爹龙军生这个样子,远离了嗜血和厮杀,应该是他曾经最想要的日子吧。
虽然老爹想不起君墨是谁,但是老爹知道他是君墨某个重要的人。也知道自己只是一丝残存的魂魄,怕打扰到君墨的生活。
也许此时此刻,老爹正在山上。一边采摘着茶叶,身后还跟着一大帮捣蛋鬼。
那些山猫野兔,松鼠还有雪狐。一定会在后面好奇地看着那个不慌不忙地采摘茶叶的背影。
将茶杯里的茶喝掉,拿起桌边折叠好的手帕。仔仔细细地将两人喝过的茶杯,从里到外擦了个遍。再将这些茶杯扣在茶壶边上。
君墨站起身,向不远处的茅草屋走去。他想去看一下老爹住的地方是个什么样子。
茅草房是刚刚翻新过的,两间互通的屋子,中间隔着一道竹子编制的门。
一间用来烧饭,一个小小的锅,旁边还放着砍好后堆得整整齐齐的柴块。一口不大的水缸上还放着一个水瓢。
一间用来休息和睡觉,床铺干净整齐。墙上还挂着蓑衣斗笠。
这应该是老爹生前,多次渴望的生活吧。
生前不能实现的生活,死后反而让一丝残存的魂魄给实现了。君墨走过去摸了摸墙上的蓑衣和斗笠。
在里面驻足了一会儿,就走了出来。顺便把竹子编制的门带上。他怕老爹说的那些捣蛋鬼,进来破坏了房间。
那样老爹就只能睡在亭子里了。
说来也很奇怪,人生前跟一切事物为敌。包括那些阿猫阿狗,还有荒野里的野狼雪狐。但是死后反而跟它们成为朋友。
这不得不说是一件让人费解的事。
君墨走回凉亭,又把石桌仔仔细细擦了一遍。再把手帕放在地上一个接水的木盆里洗了。顺便把木盆洗干净,放在那里重新接水。凉亭上的雾气,会化作细线一样的水线,滴到盆里。
叠好手帕后,又回头往那个茅草屋看了一眼。
慢慢地向王座的方向走去。
王座依旧孤零零矗立在雾气中,他走上前去。围着王座转了一圈,叹了口气。
一颗透明的水滴从头上落下,他用手去接住,水滴刚好落在他手心。透明的水滴在手心滚来滚去。
神识猛地进了那颗透明的水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