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破阵
顿时,哀剑堂内杀伐之意渐重,仿佛从那万剑冢图中滚滚流出,荡漾开去。比之先前,肃杀的气氛更是浓烈。只是时间过去如此之久,已是余风残烛而已。
翌日。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人去楼空景依旧。依然炽热的光照,依然如水的沙漠,依然清凉的天陨剑庄。一切又都回转如初。
几日间的热闹终于消停了。虽然仙兵会仅仅只有一天的时间,可那些震撼一茬接一茬,让人应接不暇,无从适应。大开眼界的同时,除了感叹还是感叹。
玄冰九龙鼎,虚幻的剑冢,七虹,青侯的话语……这一幕幕还清晰的回荡在众人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也许不久的将来,九州就会流传着它们的故事吧。
送走了青侯,紫龙真人,离若等人,季向之回到哀剑堂,青央真人与忘尘先生正等着呢?但他一路心事重重,想着昨晚与青侯的一番谈话,想着十日后,无名剑庄将不复存在,他和两位兄弟即将踏上去往玉京的路程,可若痕……
“对了,怎么没看见若痕这孩子?”季向之站在哀剑堂的门口随意的向外望了望,眉宇微微一皱,转身便踏了进去。
万剑冢图的隐隐杀伐之意暗暗涌动,宛若虚空当中的剑冢,然左下方处却是缺了一角。而那副禅联仿佛落满了尘灰,黯淡无光,如那除却铅华,洗尽佛法的佛珠,势若残烛。
此时,季向之正端坐在深红色的木椅上,依旧紫色的茶壶,紫色的茶杯放置在方桌上,杯中,片片淡绿色的细长尖叶浮浮沉沉,似嬉戏的鱼儿。杯口,缕缕清香的热气腾腾的冒着,恍若云雾氤氲。
青央真人却是随意落座,侧着身子,不时品茗着这新茶,赞口不绝;不时笑语而出,季向之连声附和。只有位于右方首座的岳孤城安静自若,自顾把玩着手中纸扇,清风明月图依旧如故,只是多了些伤感,沧桑而已。
“真人说笑了,区区一柄兵器而已,哪能入的了真人的法眼呢?”季向之的笑容本就有些勉强,却故作自然,看上去倒有些不伦不类之感。
“庄主不必自谦,这修道本就是追寻自然玄奥之举,以期许能够白日飞升,去往那三清仙境之地。除却一颗稳如磐石的道心之外,道法一途自然也就成了成就真身,证道得果的不二法门。只可惜岁月如梭,韶华早逝,凡人哪有如此多的时间去领悟那遥遥无期,浩淼如海的大道啊。”青央真人竟是少有的叹气言道,旁若无人。
坐于左方木椅上的青云和苏穆英也是诧异的凝视着师父,眼神竟是一致的带着些许疑惑。眼前的师父像极了那郁郁而不得志的年老道士,满腹愁苦。仙清殿中那鹤骨仙风的模样瞬间荡然无存,如风不留片刻痕迹。
也许是太安静了吧,时间略微停顿了须臾,青央真人方才醒将过来,似是自嘲的笑了笑,然后接着说道:“兵器之贵在于它乃是天地造化之物,最易于让修道者体会自然之意,宇宙之奥。倘若是天材地宝所制,更是妙用无穷,借助无上道法即可通天彻地,鬼神可欺,就连仙人也要退避三舍。数千年前,我青纹居先祖青城子羽化登仙,成就真身,位列仙班。不说那惊才绝艳,百年便悟得三清仙法,单说那柄青冥仙剑,可谓是裨益无穷。如此说来,即使凡人时间短暂,只要有仙兵相助,未可不能证得大道,成就真身。”
季向之恭敬的听着青央真人的这一番话语,惊异之余颇多感慨。期间,更因天材地宝难免有些无奈之意。于他而言,星晶石的消失又何尝不是如此。
一旁的岳孤城倒是若有所思,折扇不时的开而合,合而开。轻微的呼呼声在空中游荡,吸引了对面青云的目光,只见他将杯口靠近唇边,轻轻的抿了抿,视线却是一直在忘尘先生那儿。
眼看光照渐烈,日渐中天,天气又要大热起来了。这庭院里,浅水塘边,却是几道人影斜斜倒映水面之上,鳞波荡漾,疏影荷香,别有一番趣味。
方才,哀剑堂之上,青央真人起身告辞,季向之欲多加挽留,却是无果而终。不过,季向之还是趁机将若痕之事说将出来,希望青央真人收若痕为青冥宗正式弟子,一心习道。青央真人本就对季若痕甚是喜欢,又加上前几日测出季若痕的灵根属性,因此,他便应了季向之,言十日后回庄,到时与季若痕一起前往青冥宗。季向之略微思量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岳孤城也是跟着道了别,决定和青央真人一起离去。岳玲珑似是有些不愿,岳孤城使了个眼色后,她才点点头应是。
当季向之领着一行人来到庭院时,青央真人突然停了下来,径直朝浅水塘行去,众人不解也跟着过去。等到了水边,季向之才开口问道。
“真人,这浅水塘有何不妥之处?”
“还记得前几****跟你说过这离龙阴阳阵之事吗?”青央真人捋了捋银白的胡须,不解之意自眉宇而生。
季向之轻点了点头,不知真人是何意?青云和苏穆英更是不知其中缘由,只当是看客罢了。
岳孤城也是一副沉思之态,盯着塘中的假石片刻,方才言道:“季庄主,这里好烈的寒气。莫非镇方石下乃是徐州北海内罕见的冰蛇之魄?而且足有三四百年了。”
“呵呵,忘尘先生果然见多识广,只是那冰蛇之魄已有七百年了,而非先生所言。”季向之微笑着补道。
不等岳孤城开口,青央真人仍然一脸迷惑的言道:“季庄主,忘尘先生所言非虚,那冰蛇之魄的确只剩下三百年了。”
“什么?这是怎么一回事?”季向之面露茫然,竟失声惊呼道。
“季庄主不必惊慌,影响倒不是很大。只是贫道感觉有些怪异,今日这阵怎么又恢复如初了?”青央真人忙安慰季向之,也顺势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罢了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倒是贫道有些多虑了。呵呵”略微驻足了一会儿,青央真人释然而笑,转身朝那朱青色的大门走去。青云和苏穆英紧随其后,没有言语。
季向之忙跟上,离龙阴阳阵之事暂且抛诸脑后。岳孤城也是领着玲珑静静的走在后面,岳玲珑还时不时的向后张望,期待之色满目皆是。然顷刻之后,却是低垂眼帘,偏过头去,安静的走着。
几句离别话语过后,季向之目送着青央真人和忘尘先生等人远远离去,渐渐消失在沙漠之中。回转身朝前堂行去,瞥了一眼浅水塘,然后无奈的继续前行而去。
哀剑堂。
天色渐晚,季向之忧心忡忡,踱来踱去,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而向宋在一旁不断的安慰着,却是丝毫没有效用,脸上同样焦急不奈。
“若痕这孩子到底跑哪儿去了?这么晚还是不见人影。”季向之自顾自的说道,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说了多少遍,叹了多少口气。
这时,向云从门外进来,季向之忙问过去,却是看见三弟依然摇了摇头,然后又出去继续找寻去了。
他自己也一直都没有停歇过,要不是向宋硬拉着他来到哀剑堂,还不知道他此刻在哪儿呢?
庭院里一片忙碌,大家都知道了季若痕少爷的事,大气都不敢喘,只是默默的祈祷着。回廊里偶尔传出一两句低低的讨论声,随即被风淹没。然而,就在此时,一声旷古悠远的沧桑之音响彻在庭院上空。打破了无名剑庄,乃至无垠大漠的宁静。
季向之和季向宋自然也是耳闻,带着疑色出了哀剑堂,站在庭院主道之上,抬头仰望天空。一道略微有些佝偻的黑影立在哀剑堂的檐顶之上,衣袍随风猎猎作响。
“什么人在那儿放肆?”向宋倒也不客气,冲着那黑影嚷道。
“你们这是什么态度?难道你们不想知道季若痕在哪儿吗?”那道黑影对向宋的问话似是有些在意,戏谑的反问道。
“在下季向之,是无名剑庄的庄主,刚刚的确是我二弟失了礼数,敢问阁下高姓大名?可否告知我儿的下落?”季向之忙制止住向宋的再一次嚷嚷,恭敬的说道。
“呵呵,季庄主果然不愧是九州鼎鼎大名的炼兵师。不过,老夫却是不想告诉你们季若痕的安身之地。即使说了,你们也不一定能见到他。无意义的事情老夫可是不会干的。呵呵”老者的话语极富挑衅之意,让季向之不禁暗暗紧握拳头,心底怒气顿生。眉宇间那道忧色又是加剧了几分。
“阁下这话什么意思?倘若你再不相告,别怪我季某不客气了。”季向之早已失去耐心,不耐烦的问道,一副随时以武力解决问题的模样。
正待季向之动武时,向云却是狼狈不堪的破门而入,眼中充满了惊惧之色,望着大哥,二哥,言道:“大哥,二哥,不好了,见鬼了。庄外正有许多阴冥之兵拔地而出,缓缓的朝着剑庄行进。个个恐怖至极。”
“什么?阴冥之兵?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季向之脸色大变,身躯轻轻一抖,一连三问。然后抬头望向黑影,惊怒交加。
“季庄主,你不必担心,那只是五鬼大挪移阵而已,并不会伤害各位的。只要你答应跟我走,我保证季若痕和你们大家都不会有事。我可是极力的在做好人呢,嘿嘿”老者忙不迭的笑着言道。
向宋和向云此时全看着季向之,期待着大哥作出决定,不管是就范还是反抗,绝无二话。而季向之却是陷入深深的苦恼当中。
“你究竟是什么人?这五阴大挪移阵只有五毒山玄妙观的人才能布置,难道你是……”季向之不想这样甘心顺从,而且他可不想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盲从别人。
“呵呵,想不到季庄主还有些见识,不过,我劝你还是废话少说,今晚,这里将变成一座空庄,哈哈哈。”老者笑声不曾收敛,放浪形骸,让回廊上的下人们不寒而栗,却是无能为力。
恰在此时,季向之身形一动,瞬间便出现在檐顶,掌风随即而至,直指老者的胸部。
然,说时迟那时快,老者刷的一声消失在原地,让季向之扑了个空。但闻他冷笑一声,向宋与向云已是出现在那老者的身旁,双掌齐出。
可老者摇了摇头,刚稳住的身形又是一晃,蓦地无影了。二人面面相觑,惊异浮现。这老者的身法竟是如此怪异,根本无从捉摸。
季向之还想再次出招,虚无的空中却是传出依然如故的那空旷悠远的沧桑嗓音:“季庄主,我劝你还是少做这些无用之功吧,五鬼大挪移阵已成,阴冥之兵即至,方圆百里之内任何有生命迹象之物全都会被挟走。如今,反抗已是迟了。呵呵”
三兄弟互望了一眼,终于知道大势已去。唯一让季向之担忧的就是季若痕了。可如今,却是自身难保,究竟是哪里不对?也已是无从分析。
片刻之后,阴冥之兵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越来越多,着黑色冒着黑烟的盔甲,形态可怖,时不时还发出尖啸之声。只是他们却是冥府中最低阶的鬼兵,不足为惧。
“季庄主,还记得五毒山下的那位的算命先生吗?咱们日后再见。哈哈哈”老者的声音再次响起,笑声渐行渐远,消失在夜空当中,隐匿于星月之间。
季向之听闻,顿时怔在了那里,心里却是起了微妙的变化,嘴角也渐渐微扬起来,难道这就是命由天定?哈哈哈……
突然,只见那些阴冥之兵竟无风自化,变成缕缕黑色烟雾,然后疯狂绕着剑庄向上旋转起来,声势渐大,道道黑色烟雾组成一圆形的巨大屏障,却是在不停的转动。与此同时,在这屏障当中,一股无形的巨大吸力凭空出现,众人均被卷入其中。
最后一刻,季向之默念着荷儿,若痕,眼角泛出一颗晶莹泪珠,鱼尾纹横生,沧桑的面庞,竟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看上去就像是一出戏一样。
巨大的呼声充斥在剑庄的每个角落,一道巨大的黑色烟雾形成的龙卷风甚是蔚然壮观,周身阴风四起,尖啸声此起彼伏。天上,星月黯淡无光,乌云遍布夜幕。肃杀的气氛蔓延四散。霎那间,那道龙卷风拔地而起,宛若一条巨龙往北飞遁而去,迅若雷电。
大漠边缘。
日已中天,虽说盛夏已逝,但余威不减。白日照耀,刺目难挡。万里碧空,旷远辽阔,偶有片云浮现,若干飞鸟畅翔,宁静致远,颇有些意境。如此,方才让人对这晚夏不厌,不恶。
当其时,却是有一人正心中郁闷,恨不得破口大骂,出言不逊,然,终究只作叹息连连,闷头赶路,向着沙漠的中央,形单影只。只道是世外修炼,出足游历而已。
剑冢。
依然如初的虚空,残刀破剑遍及周身,道道寒光闪烁,影略分明。但中央之处那太极图却是不再显现,正午的日光透射进来,似是没了去处,四散开去,洒满每个角落,明亮了那些终年不散的雾气,使得整个剑冢颇为亮堂。
目及四周,只见一角落里似乎有些异动,旁边凌空的刀剑隐约颤抖,像是瑟瑟发抖,更显得狰狞不堪。不时的还有微不可闻的嗡嗡声响起,空气有如水波般晃动,淡若涟漪。
时间缓缓流去,剑冢内的寒意也渐渐褪去,隐隐听去,呜呜声充斥而盈,大有不甘之意。而那角落里的异动却是越发的清晰了。
突然,砰的一声,尖啸的龙吟声响彻虚空,傲然绝顶,又霸道绝伦。阵阵罡风四起,声势倒也壮观。虚空周身,那些寒意微弱的刀剑竟是纷纷掉落,与虚空撞击,叮当直响,连绵不绝,如磬音般,不知名的乐曲肆意弹奏。
角落里,凭空一人显现,约莫十二三岁,着一身白色衣衫,很有些凌乱。星眉朗目,眉宇间尽是欢喜之色,发髻上的琉璃珠微微闪烁着光彩,几缕碎发随意晃动。只见他正笑意盎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