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今日之事多谢您了。”
尽管历晖年说了许多次无需栾茗与他道谢,也无需计较那么多,可栾茗总是止不住心中的担子,总觉对历晖年有几分歉意。
栾茗安抚着膝边安眠的清成,心中自有道不尽的复杂心绪,难以言语。
“本王不需要你道谢。”
历晖年还沾有草木的清苦味儿的指尖轻点在栾茗的唇边,是清新泥土中的晦涩。
“那妾身便多加努力,去做王爷最锐利的刀子。”
既不能以真心相许,那便以助力为报。
“好好的小姑娘,做什么刀子。”
历晖年老练地轻捏栾茗的鼻尖去调笑人,又道:“要做便做本王的刀壳罢,本王来做你的刀子,让你在京中横着走,可好?”
“王爷若是做了妾身的刀,只怕妾身要成了京中出名的混世魔王。”
“那便做混世魔王,本王允准了。”
栾茗一怔,难得是笑的畅然。
翌日,昨夜清成一同睡在房中,清成起的早,栾茗也一同被吵了起来,揉揉眼眶就起了床,甚是自然的替历晖年理着衣裳,她倒是习惯了。
“妾身记得王爷今日要进宫面圣,不知几时会回?”
历晖年趁人困倦,便是一个轻柔地吻落在了唇角边,惊得清成赶忙捂住眼,却留下了两三道指缝。
“午时便回。”
栾茗不知是被历晖年这手段戏耍了多少次,便赌气的故意用力扯了扯历晖年的衣领,道:“王爷近几日入宫之时,只怕是会被指去北上劳军的。”
“嗯?”
历晖年好奇的抬起了头,追问道:“王妃此次又有何高见?不知可否指点本王一二,解解疑惑。”
“不正经。”
栾茗小声的嘀咕着,生怕人听见了什么似的。只是此事非同玩笑,栾茗顿了顿,又道:“安原王此时只怕已经能够察觉到了皇上对他们有所防备,此时按兵不动,必是在动员北方军事,意图从中做些手脚,而陛下既然已经防备了安原王,那就必然会派人去盯紧军中动向,王爷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栾道商与安原王一家子有点扯不清的关系也不是一日两人了,若安原王想从北方军事上做些手脚,那就必然会从栾道商身上下手。
“本王只是不解——王妃为何认为父皇一定会选择本王?只怕朝中比本王有能力的大有人在。”
栾茗总觉历晖年分明能够理解皇上心意,只是在等从她口中说出来,以便佐证些什么。
“陛下能够将此责任交给王爷,正是因为陛下心中最适合继承大统的人,是王爷啊。”
历晖年的嘴边勾起了些许笑意,就连眉眼间都是脉脉的柔情。栾茗这便更确信了历晖年必然是听懂了她所言的,只是想从她口中得到肯定的回答。
既然历晖年想听,那么她便说下去。
“妾身并不知陛下为何会有这个打算。只是妾身知晓,陛下之所以待王爷极好,却从未给过陛下过多实权,是因为害怕王爷如今根基不稳,会招来他人的妒恨;而陛下将许多难办的事交给王爷来做,并不是因为想打压王爷,恰恰是为了王爷有朝一日继承大统以后,能够以曾经所为堵住悠悠大众之口。”
认真看了栾茗,历晖年才知清成那副小小年纪分明被担子压得喘不过气来却要故作老练的模样是自哪处学来的了。
“栾茗,你怎么这么聪明啊?”
栾茗闻声尚还愣怔着,就被历晖年一把抱在了怀里,眼见两脚离了地,栾茗赶忙拿软绵的拳头锤了两下历晖年的胸口,嗔怪道:“快,快放我下来!”
她怕漫无边际的凄清长夜,更怕难以妄眼去瞧的高处,哪一样都足以她难熬很久。
历晖年察觉出了栾茗绝不只是与他打闹,而是切切实实的在害怕这种无法脚踏实地的悬空感,便也不敢再闹下去,就将栾茗平平稳稳的抱回了地上。
“嗯。本王知道错了。”
栾茗总被历晖年的温柔弄的有些无所适从,虽觉这温柔不该是属于自己的,然而也忍不住的柔和了起来:“王爷,王爷快进宫吧!车夫应当在府外等了有些时辰了。”
送走了历晖年,栾茗便开始细去探究自己刚刚话中所言,这一切的推演都是对的,连历晖年都认可了他的猜测。可历晖年不过是皇上的义子,皇上又为何会心甘情愿的传位给历晖年这个异姓人?
栾茗实在不敢相信有人竟大方至此,舍得将所有权势都转赠给一个外姓人。至少她是未曾见过的如此大方的人。
她准备去寻二叔,他该是知道些什么的。
前些日子问了一嘴府中做杂役的丫鬟,听闻二叔是从历晖年尚未入京之时就为历晖年做事的,如今才能够坐上这个总管的位置。
否则说二叔是府中总管,栾茗总觉是不大妥当的,自打她嫁入绥阳王府,除了教自己清点账目外,栾茗就未见过二叔管过府中之事。
而栾茗每次见到二叔,二叔都在做着不同的事,亦或是颇有闲情逸致的修建几处院内花草,亦或是捏几个陶罐泥人,甚至是题字作画,让栾茗觉得二叔大概是个十分会富余自己生活的人,只是唯独没见过二叔管起府中事。
“王妃有何事?”
二叔这次则是抱了一块木料在雕刻些什么东西,分外认真,只拿余光瞥了一眼栾茗。栾茗倒也不自讨没趣,自己搬了个凳子就坐在了一旁。
“账目已经处理好了,想来向您讨教些事。”
“王妃客气,老奴大字不识得几个,又如何谈得上王妃向老奴赐教,应当是老奴知无不言才对。”
大字不识?栾茗想起二叔提笔后笔直有力的笔触,只觉二叔这话才是不实。
“可我认为一个人的学识与识字是无关的,您处世比我要久,自然见的比我多,知晓的也要比我多。所以我想向您虚心请教一二,您自然也担得起这个赐教二字。”
二叔听了一笑,确是被栾茗所言哄得欣喜,便是笑道:“王妃还真是个伶俐的人,倒也难怪王爷一门心思的喜欢您了。只是老奴知晓的也并不甚多,不知王妃是有什么想问?”
“我想问您——可知王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王爷在入京之前是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