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你为何要答应那小道士陪他去不周山!?”
月西楼循声一望,见苏念一脸焦灼地闯进门来。因来时匆忙,他来不及装点,任由额间布满豆大的汗珠,气喘不息。
来不及去接月西楼递过的茶水,苏念忙不迭急声道:“不周山险恶无常,他把你带到那种地方去,怎么能让我放心!”
月西楼见苏师兄一副如此介怀的样子,不忍有些想笑。她摆了摆手,只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苏念一把抓住月西楼的手腕,面庞浮现几丝淡淡怒色:“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拿自己的命在开玩笑!”
“我知道苏师兄是为我好。”月西楼见苏念一副似乎有些生气的样子,语气略微正经了几分:“是我打伤他的,也是我自愿答应陪他去不周山找司雀蛋的,没有人逼我。”
“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必了。”月西楼背过身去,望着墙上的影子轻声道:“你跟季大哥暮掌门他们回昆仑吧,我和柳兄弟在玉女峰养好身子,就直接去不周山了。”
“柳兄弟柳兄弟柳兄弟!”苏念嘟起嘴巴,不屑道:“你才认识他几天,就叫得这样亲热!”
“哪有亲热?你在说什么呢……”月西楼有些哑然:“我只是对他心有愧疚罢了。”
“只是愧疚吗?”苏念歪了歪脑袋,双手抱胸:“我看不只是愧疚吧?”
“我对天发誓,只有愧疚。”
“嗯……那好……我姑且相信你这一回。”苏念实实在在地松了一口气,神情变得有些恍惚:“可是师妹,我还是想多说几句,不周山实在险恶,只因山中有片什刹海,什刹海内有位被幽禁多年的索魂童子,据说这索魂童子残暴无度,杀人如麻,你们千万别走进什刹海的地界。”
月西楼轻轻地点了点头,“多谢苏师兄提醒。”
苏念见状,见小师妹去意已决,也不好意思再多加劝阻。服侍月西楼一滴不剩地喝完汤药以后,他便掩门退出了厢房。
玉女峰的夜晚总是渐次升起不合时宜的大雾,苏念才没走两步,便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一层又一层的绵雾仿佛无休止的柔絮在徐徐喷涌,萦绕在身体四侧,感觉整个人没了什么力气。
苏念摇摇晃晃地在大雾中走着,忽然看见暮掌门与琴澜前辈双双出现在了滚滚烟尘中。二人仙姿皓骨,玉树临风,于云海中仿若龙凤仙侣,遥遥一见便是无上风雅。
待苏念走近,暮沉舟开口道,“为师有一事托付与你。”
“掌门请讲。”
“月牙儿此行陪同柳纨同去不周山,实在让人放不下心。”暮沉舟看了眼身旁的琴澜,继而说道:“届时你暗中保护,别让她察觉到你,必要时,出手相助。”
“还有,不周山风寒,你自己也要记得添衣。”
琴澜上前扶起一脸茫然的苏念,音色柔婉如丝:“月西楼有你这样的师兄,是她的福气。”
闻罢琴澜一番蜜语甜言,苏念的脸不禁有些泛红,他面露羞色,微微颔首道:“琴澜前辈言重了……”
“弟子定不辱师命,一路护好师妹!”
苏念双手抱拳,满眼诚恳地看向一脸平静的暮掌门。
末几,待苏念自行退去,暮沉舟恍然沉声道:“你现在可以放心了。”
“苏念一个人真的可以吗?”琴澜看着苏念渐远的背影,忧心忡忡:“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你放心。”暮沉舟柔声几许,神情舒展:“他们都会好好的。”
另一头玉女峰别苑外郊野,一如别处有着驱不尽的大雾。习习雾霭如清烟袅袅,浓重时又如万钧沉铅。灰蒙蒙的压抑之感迎面而来,震得还在伤中的柳纨喘不过气。
“母亲……”
“母亲,我已布局,正设法将她引入不周山。”
柳纨徐徐跪下,无需四处张望,不远处枯枝上,已然闪出一道紫色身影。
没等妇人开口,柳纨自行解释道:“从第一次见到她时,我就知道她绝非善类。儿子让出第一,便是吃准了她对我的亏欠,只有她对我心有愧疚,下面的计划才能顺利进行……”
“计划?”妇人惨烈一笑,眉头绽出一朵蛇头印记,笑容阴狠:“你还记得我们的计划吗?我以为你已经把我这个母亲忘得一干二净了。”
烈风将那妇人的袍子吹得猎猎作响,柳纨抬眸看了一眼,心中不由得有些犯怵:“母亲,儿子没有忘记。”
“那就好。”妇人面色缓和了些许,眉头逐渐舒展:“只是我的儿,母亲在好奇,好奇你为什么会选中她?”
“她不同。”柳纨一脸肃色,口气淡然:“儿子也说不上来她哪里不同,有那么些时候,直觉在告诉我,她就是帮助我们完成计划的最佳人选。”
“直觉?那你可知道若是选错了人,我跟你可都难逃杀身之祸。”
“母亲所言极是!”柳纨又拜了一拜,满目诚恳:“母亲,相信儿子一回吧。我和母亲一样,都想能够尽早回家——”
“那好,我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话。”妇人拉起兜帽,将半张脸埋进阴影之中:“希望有朝一日你别后悔自己所做的决定。”
柳纨在心中重重地点了点头,再望向枯枝时,妇人已不知所踪……
月西楼与柳纨的伤好得很快,才区区半个月没到,就基本恢复了十有八九。
相聚玉女峰的七大门派掌门弟子陆续回程,除了月西楼与柳纨二人留在玉女峰上,还有苏念暂时隐居在绝情门弟子们的厢房中。
要说这绝情门,尽是些未出闺阁的柔情女子。成天扎堆在咿咿呀呀的女人堆里,日子久了未免心生厌烦。越是这个时候,苏念越是感念起月西楼的好来。
她与这些女娃娃不同,虽然不及她们美艳通透,但行事果决,作风爽朗,相处起来自然要顺心许多。
无奈暮掌门曾多加吩咐,不能让月西楼察觉自己还在玉女峰暗中保护着他们,远远看着小师妹时不时与那小道士闲庭散步、说说笑笑,苏念便更加怒不可遏。
而自己只能躲在厢房里暗自对着墙挥拳霍霍,有气无处撒。再想到一路上那师妹与小道士还得是这样十分亲热的姿态,苏念悲从中来,数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