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天亮,按计划,惠娘天不亮就出发去了登州,薛三充当着信使的角色,在山阴与登州各仓之间联络。而林荃辞别了姜媛后,由钟意陪着跟随于龙过招远去了龙门渡,他在那里等着粮食。
到了龙门渡,于凤亲自接待,说董巡检出去了,毕竟人家是公家人,新官上任,也是要各处打点联络,有许多的公事要办。董家也怪,巡检好几个孩子,都窝在家中,董家在乡间的对外联络往来都是于龙于凤这对双胞胎在做,当然巡检司内的事,他们俩也插不上手。
于凤于龙的年纪不大,比林荃小一岁。于龙的个头比于凤大了许多,快赶上董桓了,只是身条子细;于凤平常略显小的个子,周正的身材,不像姜媛和惠娘的胸前鼓鼓,于凤身材看着还没有长开。姑娘不喜欢穿裙子,在棉衣棉裤外面直接套上披风,到了屋子就脱下,按说,女子们不好这样,尤其当着外人的面,姜媛就不会如此,她会找个地方换好衣服,至少套上夹衣和裙子再出来,看得出来,于凤这是乡间生活养成的习惯。
两人都是那种娃娃脸,很是不显年纪,不知道还以为是十二三的小孩子,但是从说话就可以看出,都是相当的干练,于龙话多,于凤话语不多不少,娃娃脸上嵌着一双眼睛总是水汪汪的,看得人发毛。
见到林荃,于凤也不客气,直直地说明龙门渡这里的仓储情况,还有粮食发往的地方,林荃就感慨,为何自己见到的女子都是这么能干,家里的女子不用夸了,姜媛、惠娘也是人精,这里还出来了个于凤,也是不禁多夸奖了几句,于凤听到林荃夸自己,也是害羞,也是高兴地朝弟弟的屁股上踹了几脚。
林荃在码头上待了一天,于龙要去联络粮商,也就是各地的巡检们,于凤就陪着林荃四下里看了一番,无非与当地人说说话,套套话,也掌握些消息。林荃话不多,也是在尝试着与人多交流,所以,看起来就像是个寡言的人。好在于凤活泼的很,在乡下尤其如此,老老少少都能说上几句,家教也不错,至少不怎么说脏话,家长里短也不怎么掺和,与她一起走,还是比较舒适的,没有那种别扭感。
一天转下来,林荃对龙门渡有了一个全面的印象,码头上有一个大仓,隶属于巡检司,本身巡检司就是从军户转籍而来。龙门渡巡检司在官道边上,离码头距离不远,也就是四五里路。之间算是平原,人口比较密集,房屋也是在路边鳞次栉比,都是农户,于凤的家就在这里,也算是一个繁华之地,不过海边的地大都返盐,种不了多少庄稼,这里的农户看起来比山阴的破烂不少。
董巡检在龙门渡还是比较受欢迎的,相邻关系处理得相当好,从民风中就可以看出,来往的人脸色都是相对安详,没有那种急躁感,盛世光景不过如此。
其实上次去,林荃就已经感觉到了,人们在巡检司门口摆摊,也无人驱逐,要知道这多多少少也算衙门,门口很多时候就是禁区,董家的做法无疑是得了民心。
初九下午,大海船就到了龙门渡码头,今天于龙没有出面,于凤带着乡人赶了过来,亲自安排好船员们的吃住,也是颇为周到。
初十上午,天还未亮,于凤开始指挥人手卸船入仓,于龙此时带着车队出现了,一行六十多辆大车,有条不紊,秩序井然,粮食过称之后,粮车就直接开拔,运往市场,两人干活的特点是快速而有效,千石的海船,一上午的工夫就卸完了,接着给工人结账,都是于凤一个人在忙活。
林荃就在旁边看着,这女子更不得了,嗓门也是娃娃音,不急不躁,飞快地把各种事情梳理完毕,于龙在另一边也是,计量打条派车,样样干练得要命。
更为令林荃欣喜的是,二人居然早早地就为大海船配好了货物,都是莱州商埠的货物,还在忘羡台的船老大很是感激。这个季节,回去虽然累点,但是往来双程的货物运输,对他们来说,利润大的惊人,想想自己的这趟生意,本来以为碰上了海盗,结果不仅没有损失,还比以往多了两倍的利润。
对于黑山岛来说,有点千金买骨的意思了,从此海路上对惠娘这位老大的美誉度急剧爆棚。
龙门渡这边,尤其于龙,简直就是人精,他通过运粮的机会,逐渐把控了这些海船,在莱州商圈里就有了巨大的影响力,“小于龙”的称呼就是从这个时候叫响的,这样,登莱就有了“北于龙南林荀海边走着高秀城”的说法。
后来,林荃的千山乡,就是他亲自督造建成,千山乡码头离龙门渡巡检司大约二十几里路,本身就是莱州的北码头,后来经过于龙扩建之后,就成了登州府最大的货运码头,龙门渡这边因为淤积,慢慢地停不下大海船,只能作为渔码头,停些小舢板,也是几十年之后的事情。
粮食卸下之后,董小刀与一位巡检司的书吏就常驻码头,看管仓库,负责排粮。
于龙于凤姐弟忙完后,账本一结,钱财收好,交割给书吏,当然北去的货运的钱还是他们自己装着了,也是会留外快的人。看到天色渐晚,于凤邀请林荃钟意到他们家中一坐,就是宴请的意思。林荃也无法拒绝,就随他们一起回家。
去了才发现,二人的父母就是普通的农户加渔民,于凤还有一个姐姐,已经出嫁,下面有两个弟弟,也是能生养的家庭。
从于龙的口中得知,董桓的母亲是龙门渡老巡检的家中独女,董桓父亲在龙门渡做检丁,老巡检本来打算招赘董桓父亲,后来想到赘婿在社会上地位很低,整个家庭会让人瞧不起,而且子孙后代考功名也会受些影响,就没有招婿,只是成亲。婚后,老巡检就把职位让给了董桓父亲,一家人的生活应该是平稳而和睦,从董桓的性格就可以看出,没有一点纨绔少年的脾气,处处透露着温文尔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