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卫又在野外露宿了一夜,他的体能有较大程度的下降,行进的速度慢了下来。他跨过一个结冻了的堰塞湖,转向了河谷的阳坡,阳坡的积雪在晴天时被太阳晒的消融成斑驳的块状,像大型鳞片一样铺在山坡上。
天啊,小卫惊呆了,他爬上阳坡的时候,果真有几种植物在阳坡消融的石块间或是从雪地里直接钻出来。
小卫发现了类似蒲莪的植物,进山后的风雪和露宿的两个夜晚本来折腾他筋疲力尽,结果他已经都要放弃的时候,看到了这个传说中的神奇植物,他太兴奋了。他掏出手机准备拍照,手机却早已经被冻关机了;掏出相机,却发现镜头的镜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摔碎了。他不由的大笑起来,真是个神奇的植物,还真没法给它留下影像资料。他用纸笔画着雪坡上的每种植物,然后单单看着这种和他梦里的蒲莪一模一样的植物,深绿色的厚叶子托着淡黄色像玉一样的塔状花序,豆荚样的花朵里伸出小小的舌头状花蕊,太美了。
这个植物最像那本药典里的蒲莪。
他没有轻易的采摘,他仔细的在阳坡上走了一圈,看到这样的植物数量特别多的时候,特别是在辨识这种植物和他提前做过功课认识的雪莲、雪兔等国家保护植物没有关系时,他才小心翼翼的将这个他认为的蒲莪连根刨出来。他总共刨了三株,小心翼翼的用密封袋封好,又原样把土坑覆盖上。
他心满意足的走下阳坡,他太开心了,恨不得马上告诉小羽这个消息。
往回走的路上,他感觉浑身都是劲儿,过了中午不久,山谷里又起了风雪,他嚼着压缩饼干没有停下来休息吃热食,想尽快赶回丹巴。
小羽向北走了一段,觉得在没有物资保障的情况下贸然的再去找小卫就不是单单的冒险了是愚蠢,她想还是尽早赶回昨天晚上露营的帐篷,要不然她根本扛不过晚上。
她顺着河谷尽可能快的向西南往回走,雪越来越大,虽然不是特别寒冷,但是风雪中视线很差而且路很滑,她紧小心的走还是摔了好几回。
眼看快到了昨晚露营的帐篷,在越过一条小沟的时候,她左脚踩空,一下从沟里摔进去了,她本能的用手抓着下滑时能够的着的任何东西,咣的一声,她摔进了小沟的一个坑洼,右腿胫骨触电样的疼了一下。
糟了,可能是骨折了,小羽想。
果然她一动腿就剧痛。
她努力的爬起来,从坑洼里艰难的爬出小沟,缓慢的起身,用左腿单腿吃劲,右脚一落地钻心的疼。她努力用右腿平衡用左腿单跳着慢慢向帐篷移动。眼看上了小坡就到了帐篷,结果左脚一滑,她又摔倒了。
委屈的小羽趴在地上大哭起来。
哭了一顿,感觉地上、外面太冷了,她只能接着努力的向帐篷移动,废了好大的劲她才连爬带跳的到了帐篷里。
她本能的从里兜拿出昨天为了留存电量而关机的手机,打开手机后,却发现手机没有任何信号。
急救知识很扎实的小羽,根据自己右腿的情况把邻近帐篷的支撑杆当做夹板,将骨折的腿暂时固定住了。
她想生火却没有火种,翻开背包发现所有吃的都被向导和若男带走了,她饿着肚子钻进睡袋。
雪越下越大,小卫他在哪儿,他在外面怎么办啊??
望着帐篷外漫天的雪,帐篷里越来越冷,睡袋里也很难保温,小羽越来越担心小卫。
小羽本身是负面情绪很大的人,敏感且又脆弱,她的声音问题困扰着她的成长的每个阶段,直到工作之后,家庭的优渥条件让她在同龄人中有更好的经济基础,才逐渐树立起一些自信心。她尝试接触各类和她有一样困扰和缺陷的人群,通过不断的了解和认识,才慢慢的建立了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
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中,小羽反而没有被眼下的困难吓倒,也没有陷入情绪泥潭,而是更加的理智和坚韧。
她收起了手边的随身物品,用绳子紧了紧支撑杆固定疼的已经麻木的右腿,外面好冷,她把头也钻进睡袋,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的进入幻境。她想起了那把花生,元彬送她的那把花生,仿佛元彬就在她面前,只是笑也不说话;她想起了许愿蕨的叶子,上面写着的每个字,和小卫的样子。
重逢。
风里夹杂着的东西撞向帐篷,嗵的一声将小羽惊醒,她努力将自己的身体欠向帐篷口,向外面张望,看着山谷里仍然漫漫白雪空空荡荡,小羽的心慢慢变得更加沉重,突然间在缓坡处,她发现了一个黑影缓缓向着帐篷的方向过来,这个黑影越来越近,越来越熟悉,是小卫,小卫回来了。
小卫抖落身上的雪花,小心的钻进帐篷,用手捧起小羽的小脑袋瓜,看着睫毛都是凝霜嘴唇紫青的小卫,小羽的眼泪再也擒不住了,用尽全身力气抱住小卫的手臂躲在他宽厚的怀里。
“你个混蛋,这么冷的天你瞎跑什么?”说完小羽呜呜的哭起来,眼泪里有委屈、有开心、有疼痛、有幸福。
“给。”小卫从包里把半岛糖拿出来打开罐子喂了小羽一粒。
“你出门还抱着个糖罐子?”
“嗯。”
小羽用手蹭了下眼泪笑了:“你可真逗。”
“是吧,嘿嘿。”
小卫安抚好小羽,没有半分钟耽搁,在周围找寻柴火烧好热水后,先装满了暖水袋,给小羽抱上。然后给小羽和自己煮了方便面和火腿。
吃饱后,小卫打开包,小心翼翼把封装的蒲莪拿出来。
“天啊!蒲莪吗?”
小卫点点头。
小羽从睡袋伸出胳膊揽着小卫的脖子,抱着小卫的大头轻轻的吻了下小卫:“你个憨憨。”
小卫用自己的便携帐篷支杆,把小羽和暖水袋、睡袋、帐篷编在支杆上,捆在两根木棒上做了一个类似滑撬的拖架,把自己的帽子套在小羽头上,倒拉着这个简易滑撬拖着小羽从自己来时找到的近路艰难的前行。
大约过了午夜,小卫翻过了小山坳,绕过了像是结冻的党龄河,接下来的路拖行变得轻松,虽然脚下滑但是速度明显加快了。小羽一路迷迷糊糊的回答者小卫提出的各种问题,天快放亮的时候,小卫在一处较少积雪背风的大树下升起了火,解开了小羽。小羽想解手,咬着嘴唇又不好意思说,细心的小卫早发现了,也没说话,搀起小羽,解开了小羽的腰带。小羽本想推开他,却觉得手像是根本不听她的使唤绵软无力,第一次被男人解开腰带,她的心砰砰的越跳越快,看着小卫两只手快速的完成了动作,她小声的说:“讨厌!”。
小卫搓了下脸,转过身去。
解手有些尴尬,方便完后,小羽一字一句的对着背着身子小卫说:“你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吧?!”
“嗯!”小卫像个呆小子脆生生的应了一声。
天亮了,雪也完全停了。再次出发前,小卫将小羽的右腿夹板又用鞋带捆了一遍,这次钻心的疼痛都把小羽疼懵了,小卫的眼角开始湿润,紧紧抱着小羽,他好心疼小羽,恨不得自己能完全代替小羽的疼痛。
随着路况越来越好,小卫拖行的速度越来越快,没多久便上了党龄到丹巴的县级公路,并最终搭上了一辆微型面包车。在有了信号的地方,小卫联系上了四处求助近乎疯了的若男。
下雪后的路面非常滑,藏族年轻小伙达瓦小心翼翼的缓慢驾车前行着,他用生硬的汉语询问着小羽的伤情,在临近中午时将小卫和小羽送到了丹巴县城医院。进医院的那一刻,小卫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正骨的时候,小卫守在小羽身边寸步不离,在她疼痛难忍的时候,小卫的眼睛里全是泪,任凭小羽将自己的手臂抓青。
小羽在医院安顿妥当,若男赶到医院,看到小羽骨折了,转身抬手便对着小卫要打,小卫侧身躲开了。小羽连忙制止,拉着若男的手把原委都告诉了她。
小羽在丹巴县医院治疗后一天,三人整装乘大巴车离开了丹巴回到了成都。在成都解放军军区总医院确认小羽骨折的治疗良好后,三人休整了两天共同返回了哈市。
冒险结束,一切都步入正轨。
何赫的姥姥最终还是去世了,她忙着料理老人后事没有兑现给小卫接机的承诺。
小卫联系到何赫,安慰着仍处在痛苦中的何赫,虽然只几天相处,但是因为彼此很聊得来,所以小卫还是在出殡当天去吊唁了何赫的姥姥。悼念现场,在何赫的亲友中有一个女孩特别面熟,小卫仔细想了一下,嗯,她好像叫满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