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扭转乾坤重相逢 不识萧郎作路人
我并没有什么去处，苏州的家我暂时不打算回去，我也经常写信回家报平安，但现在我不想牵累他们。
“小姐，我们去哪？”
去哪呢？我有些迷茫，看着茫茫的草原，却不知归处？
“我们去明月照！”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是为何要聚集在一起的，但他们看起来的并非是常人，而且起了个明月照的名字，必定是有很大的秘密。
“我们现在这里歇一下吧，”我下马。这里离草原已经有很长的一段路了，今日天黑之前不知能赶到哪里？万一没有住的地方，那就要在破庙住一夜，那里会有老鼠，蟑螂，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爬行动物，我想起来就一阵鸡皮疙瘩。
“小姐，你看那几人一直看我们！”小玉扯着我的袖口，悄悄地说，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的确看到几个大汉望我们这边瞧，我看看身上的衣服，才想起，我在天山住惯了，竟没有换上男装。
不过，我压低视线四周看了一下，像我们这种装束的女子多了，为什么就看我们这一桌。
“小二哥。”
“两位小姐吩咐。”
“给我们找间上房。”小玉是没有什么武功底子的，还是和我住一间比较合适，倒时有什么事情也比较好照应。
“得嘞！”
我匆匆的吃过晚饭就上去休息了，跑了一天路，我腰酸背疼得。何况现在早点休息，半夜还得防贼人，那看我们的几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不知道是窃香的还是劫财。
我把临湖的窗子打开，这样万一有什么迷 药啊，就不会影响我们，我也没有让小雨睡在床上，把被子铺在下面，躲在床底下睡觉。还吩咐她，万一有什么事情的话绝对不能出声。我眯眼睡了一会，就听见屋顶上有动静，我依仗自己的轻功，轻轻地跃上横梁。
“大哥，”一个贼人低声说，“你看那两小妞，连把佩剑都没有一定不是江湖中人，或许是哪家出来游玩的小姐。”我不带佩剑是因为我学的不是剑术，另一方面是因为实在太重了，我怕麻烦。
“老末，你说的不是没道理，但我看那白衣的女子走路轻不可闻，像是个高手！”
“老二，怎么可能？那小妞瘦瘦的，想必是个官家小姐，哪有官家女子走路大步大步发出声音的。”
“老末说的也是，不过还是小心为妙。”他们说话间，瓦片掉落不知多少，我轻笑，看来不是什么高手，只有几个三脚猫的功夫，不必太担心。
那几人正好从我开着的窗户翻进来，直往床上扑来，我暗暗骂了句，色 狼。
他们见床上没人，吓了一跳，“怎么可能没人？”
“难道她们知道我们会来？”
我轻笑出声，反正知道他们只是平常小贼。他们借着月光，看向我这个地方，“你是何人？”
“你们三更半夜闯入我房间，还问我是谁？”我从横梁上跳了下来，在他们眼里我是飞下来的，因为我看见他们的眼都直了，“你们这几人会水么？”
他们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集体摇头，“那好，你们现在去学吧！”我几脚就把他们给踢下湖去，“你们慢慢学吧！”我看着他们一身狼狈不由大笑出声。
“姑娘好雅致啊！”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我飞上屋顶，借着月光，果真是他。
“你来干什么？”
他依旧是那副要死不活的表情，“我只是路过。”
我一股无名火冒起，这人的性子的确容易激起人的火星，“你既然看到了也不知道帮一下忙么？”
“你不是应付得很好么？半年不见你的武功长进不少。”
“承蒙夸奖……”算了，不能跟他一般见识，再说我以后还要依仗他的，不能和他撕破脸的。暂时先压抑一下。
一路上跟他同行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师兄说我的性子清冷不大何人亲近，但我却对他有着莫名的亲近感，就是想逗他，惹 火他，只是效果甚微，反而是我自己一直被他惹 火。而他更多时间都是冷着脸不和我们说话，有时还莫名其妙的看着我深思。很奇怪的一个人。
一群骑着马的人挡在我们面前，明显不是善类。
“你们是什么人？”
“这小妞长得蛮标致的，等我们解决了那个大块头，就陪你玩玩。”他们扬剑过来，小玉自然是抱着我的琴找了个安全的地，至于那个姓贾的男人，我是不必担心的，虽然没有见过他的武功，但看他的样子应该不弱的，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双手打开，白绫呼出，在天山我整整耍了一个月的铁鞭，再用丝布练习了两个月，才能让我挥出去的白绫有力道。师父交给我的白绫，是经过特别制作的，加重了白绫本身的重量，这样挥舞起来才会特别的有力，再加上牢不可破的冰蚕丝。但我平常不会轻易用那副白绫，那个要等到我实施大计的时候才会用上，所以平常用的都是普通的白绫，只是我有加厚。
我用单脚蹬地，用力弹起，右手挥白绫，试图卷起马上的人，他似乎早有防备，侧身躲过，我左手跟进，趁他还没有反应，把他击落下马。
“这小娘们还有些身手，兄弟们上。”
我轻哼，就凭这几个人还能是我的对手，舞动白绫，几乎就是在跳空中芭蕾，一个跳跃，双手向旁边打开，就击中两个，回旋，又是两个，后翻，一脚，一个，再侧身，踢出一脚，一个，很漂亮，我都快为自己的表演喝彩了，只是我唯一的疑惑时，为什么倒下去的又扑上来了呢？我疲惫的应付这些小强，偷眼看姓贾的那人，他也有些不堪，毕竟一人是无法应付众人，他开始眯起双眼，皱起眉毛，等等，这个表情，我似乎在哪见过？一把大刀在我面前险险划过，我立刻收住自己天马行空的思路，专心应付面前的人。
空气中只能听到拳脚声，还有剑与剑相撞声，还有人体的闷哼声，我加紧自己双手的速度，这样耗下去，只会对我方不利，耳边突然传出刀剑落地的声音，我回头，竟然是那个家伙，他嘴角的鲜血触目惊心，看来不能再战，那个邪邪师兄在我临走之前给我一些粉末，说是在危急时刻能派上用场，我一直是挂在腰间的，我来了720度大回旋扫落了几个，趁机拉出粉末对准他们洒去。然后用白绫卷住小玉和贾仁敖，飞快的逃离。
幸好贾仁敖本身就有些轻功，不然就我这点水平还不能够同时带走两人，不过贾仁敖的伤似乎有点严重，我也只能扶着他去看大夫，我对这个是一点都不在行的，我只能愣愣的看着他身上的鲜血直流。
“大夫，他伤得要不要紧？”
“姑娘放心好了，只是一些皮肉之伤，无碍的。”
晚上我们便留宿在医馆，由大夫的学徒照料他。
“苏姑娘。”
我嘘了一声，“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那人看了我一眼，就轻轻的带上门走开了。
我搬张凳子坐在他的床边，低头看着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突然一个念头出现在我的脑中，我细细的观察他的耳前，果然两处的肤色有些不同，他刚受了伤，而且我用了一些麻醉，他应该不会轻易的醒来，我顺着边缘整齐的把那张面皮撕下，那张原本的容颜清晰地出现在我的面前，真的是沈家傲，我能明显感觉到我当时的心噗噗的直跳。
贾仁敖，不就是家傲么？
他幽幽地醒来，我赶紧递了杯水上去。他挣扎了一下，看来还是不能起身，我努力把他抚起，他的确不是很轻，再加上我现在的这个身子，要给他支撑还是有很大的困难的。
“谢谢。”他努力将自身靠在床柱上，就着我的手喝水。“茵芷姑娘，现在是什么时辰？”
我算了半天才回过头跟他讲，“是戌时。”我的数学从小学开始就学的不是很好，古代的人还真节省，明明24小时非要弄成12个时辰，哎……
“戌时？”他的神情有些异常。
也对啊，在我的概念中晚上八九点跟一个陌生男子同处一屋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在古代的话这个男女授受不亲不说，现在我们俩同处一室，他自然会有些想法，但总不能叫我抛下他一个人回房，“他们都去休息了，我刚睡醒就过来了。”
他没有再说话，其实也不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记得上次我还不是让他在我房里过一夜，我都不介意，他介意什么？我安顿他睡觉后，自己就趴在桌边。
也许是受伤的缘故他没有多久就沉沉睡去，我能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借着朦胧的月光，我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
“寒玉，对不起。”
一句轻轻的呢喃把我瞬间变成冰柱。
盈盈姐的到来也没有将我们这几天的沉默打破，小玉自然是不敢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盈盈姐也没有问，就这么一路的沉默。
看着眼前的几人，我知道又要一场恶斗，只是我们这也只有四人，小玉还不懂武功，而且沈家傲他身上的伤还是刚好没多久，看来……
“不知几位有何事？”
“今天来取你等的狗命！”那人说完就一个箭步上来，沈家傲不得不退后几步。
“你哪里走？”那人追上前来，我挥出手中白绫欲阻止他追上沈家傲，“小姑娘，就凭你也能拦住我？”
“哼，能拦住一时是一时。”可惜我才跟师父学了半年，要打过这人的确有大大的难处。
他转身提剑向我冲来，我使出白绫打算缠住他的剑，可惜他剑花一转，躲开我的双绫，他一股气用剑左右突开，我的白绫很快被他劈开，我双手打开，往后抽回白绫，顺道用轻功望后面退去，他提剑直接正面逼近，我无奈只好挥动白绫，想逼他后退，挡开他的剑锋，但没有想到他的剑气如此厉害，我只看到白绫一下子就切成一片片的，完了，我的宝贝，“小玉把那个地上的剑给我。”我接过剑，心中只有心痛和愤怒，非要叫人偿命不可，虽然在以前练习过，但面对这样的高手我还是第一次，我小心翼翼的应付他，大抵还能抵挡住他凌厉的攻势，但是他凌空一剑劈来，我拿剑的虎口被震的隐隐作痛，他一个空翻，从我后面刺入，我借剑反身，挡在他那一招攻势，我俯身飞出几米，回身拿剑刺向他，他左右隔开我的直剑，他的力气甚大，我未得法子，只得双手紧握剑柄，努力抵挡，我一直知道我的剑术不是很厉害，但天天见师兄在我面前练习，我也暗暗记下几招，那招落英缤纷，我依稀记得，我转身挽起剑花，借着轻功逼近他。
“落英缤纷！”那人还真识货，“你说你是不老顽童的什么人？”
“哼，我是他老人家的关门弟子。”看来师父的名声还是很响的，而且我的落英缤纷只能唬唬人，不出几招我就会露馅的。我稍微收下我的剑招，万一露出破绽不是好事，只怕我师傅的名头也没有用。
“不老顽童我还是要给他的几分面子的，但是那个小子我还是不能放过的！”
眼见着那柄剑要刺向他，我想用剑格开，却被另一人纠缠住，剑脱落，我只有一个转身飞奔过去挡在他的前面，我甚至能清晰的听见剑刺入皮肉的声音，那一刻我却不觉得疼，因为这样我就能解脱，再也没有****的牵绊。我慢慢的从他面前滑落下去，就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一般。
“茵芷……”
我只能听见他的声音，我好累，好累。也不知道头撞上了什么东西，就这样撒手而去。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片漆黑，我能感觉到头上包着厚厚的布条，而后背也隐隐作痛，看来我是没有死，不知那个人怎么样了！
“茵芷，你总算醒了？”
我听得出是盈盈姐姐的声音，但是这么黑一点都看不见她，“姐姐，这里是？”
“我们已经回明月照，眼下在你的房里。”
怪不得有熟悉的气息，“姐姐，天这么黑，为什么不上灯啊？”我刚说完就听见面盆落地的声音，“姐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这就去拿烛台来。”便飞奔而去，我倒有些奇怪，我记得我的梳妆台下面的抽屉里有的啊，她出去拿什么啊？
没一会，我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看来人数不少，心想拿个烛台而已非要这么多人干什么？
“茵芷，”我听得出是他的声音，他语气中的急躁有些怪异，“茵芷，你看得见我么？”
“你不上灯，这黑漆漆的我怎能看见你？”
“茵芷，现在是白天！”
“白天？” 我伸出自己的手，在自己的眼前晃动，什么都没看见，“你们不要开玩笑，”我的声音明显颤抖起来。
“茵芷……”
“你们联合起来骗我，”我一怒，胸中一股气上来，就有一股甜腻的血腥味往上冲，一口吐了出来，而背脊上的伤也疼痛起来，“你，你们……”
我感觉一人在我周身点了几处大穴，“茵芷，”是他。“你冷静点，我这就去请大夫为你治伤。”
不要，我不要，我狠命地把古琴砸向一边，很清楚的听见木头碎裂的声音。
“茵芷！”他痛苦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确实在这种情况下，我想他更多的是同情，同情我这个瞎子。
“你走，你走！”他不说我也知道，请了那么多的大夫进来，他们没有一个能打保票说能治好我的。
没有什么声音了，他走了。我摸索着到床边，坐下，眼前还是一片黑暗，无力感顿时上来，我多么希望在这一战能够荣光的死去，这样他就能永远记住，即使只是愧疚也好，在我最美的时候记住我，而不是现在，现在我肯定是个废人，什么都不能做，我不想这么狼狈的自己，出现在他面前，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茵芷。”
他还没有走，“为什么不走？”
“我只是想陪陪你。”
就这么轻轻的一句，我的心就软下来了，我也没有再说话。
我从来没有想到这么一天，我目不能视，我试图找到茶杯，可是却打碎了茶壶，也许是听到这里的动静，我能听见有人飞奔过来的声音，不像是小玉，小玉人比较娇小，不会发出这么大的声音，是谁呢？
茶杯被送到我的手里，这么紧的距离我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是他。
这几****心情并没有再因为眼睛而伤神，这都是注定的，我已经无所谓，只是我不能看到他为我而着急的样子，我只是为这个而伤感。现在他的脸上一定是充满了焦急吧。你不知道我要的不是同情。
他扶着我慢慢坐下，“你的眼睛还没有好，怎么能自己到谁呢，渴了的时候喊我们就好了。”
“你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自己也可以的。”
“你为什么这么倔强呢？”
我能听见他轻轻的叹息。
沈家傲啊，沈家傲，为了你我是什么都愿意做的，只是你呢，眼里永远只有寒玉……
听到外面的噪杂声，我一下子从睡梦中被惊醒。
“小玉。”
“小姐，怎么了？”
“去看看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玉很快就回来了，“小姐，是贾公子，贾公子……”
“他怎么了？”
“浑身，浑身是血……”
我跌跌撞撞的就跑了出去，完全不知道自己是看不见的，刚走出几步就被凳子绊倒了，“小姐……”
“小玉，快扶我过去。”
“你没事么？”
都不知道他在哪个方向，我伸出去手去，摸索着。看不见后我第一次觉得恐惧。是恐惧，并不是针对外面，而是自己，自己的心。
一只手很快地抓住我，“我没有事情，不要太担心！”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你骗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手摸索着他受伤的地方，能明显地感到一片潮湿，还有他低低的呻吟声。我摸着他伤口的手开始颤抖，“还说没有事情，都是血，都是血，血……”
他一把拉住我，很无奈的把我拉进他的怀抱，“我真的没有事情，你不要哭了……”靠着他湿润的胸膛，我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无助，我从来没有这样痛恨过自己的眼睛，看不见，我无法与他一起分享痛苦。
“我已经请了我师傅下山，你不会有事情的。”
“是因为这个才受伤的？”
“不是，只是路上正好碰到了那几个贼人。”
“你不要骗我了，沈家傲！”
虽然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想那上面一定写满了惊讶。
一阵混乱后，安顿下来，他已经躺在床上，而我已经在离床不远的桌上开始喝茶，本来想喝酒来着，但是太多的反对意见。
“我早就知道了。”我慢慢的斟上一杯茶，虽然我看不见，但他的脸上肯定是充满了讶异的，“你有太多的破绽，你自己不知。”
“那你为什么不点破？”
“点破？如果我点破的话恐怕要被你赶走了。”
“你倒是了解我。”
“我这些日子，日 日能和你在一起，已经是很满足的事情。”
他没有说话，沉默着，我也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好，也许我的人生就只能这样。
也许是上天不让我就此失明，沈家傲的师傅“鬼医”的名号的确不假，我很快就恢复了，但那人却是个古怪性子，我连一面都未见着就回去了。我也不容思考太多，现在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要杀乾隆并非难事，乾隆会在明年游杭州那时我们在下手不迟！”我淡淡的言道，说话的时候一点杀气都没有，镇定的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
“你怎么就知乾隆会在明年游西湖？”
我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如果我解释的话大概要浪费一大堆口舌，更多的结果是大家都不会相信。
“我信你。”他淡淡的开口。“但是你为什么要帮我杀乾隆？”
“我不是为你，我是为我自己。”
“为你自己？”
“嗯，我有一个必须杀乾隆的理由。”那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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