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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涨工资 (1)

核销不良贷款。

拒绝再接受官方的资金。

除此以外,中上川彦次郎痛陈三井组多年积攒的弊病,情词恳切地说,公司一定要进行大刀阔斧的改变,不然只能是死路一条。

当时的三井总裁叫三井高保,这个年轻人刚刚从欧洲留学回来,充满着革新的欲望,所以他对中上川彦次郎的言行深表支持。

但是益田孝等元老们却大为光火,你小子说公司需要改革,那不就是说我们都是饭桶,把三井组引入了歧途吗?

于是,就在中上川彦次郎上任不久,几个公司高层就联名给三井高保写信,请求换掉他。三井高保不置可否,双方就这样僵持起来。中上川彦次郎明白领导的用心,他必须要在短期内让三井银行复兴起来,才能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

当时,三井银行面临最大的问题就是放给高官们的不良贷款。中上川彦次郎决定把这些钱都收回来。这个消息一传出来,元老们更是大惊失色,跟领导人要钱,那不是找死吗?

中上川彦次郎的回答是,死也要抱着他们一起死。

这回连三井高保都坐不住了,他彬彬有礼地问中上川彦次郎:“你要发疯吗?我们享受了政府的优厚待遇,最重要的表现就是掌管着朝廷的资金,如果得罪了他们,以后这项业务就没了。”

中上川彦次郎的理由很充分:用掌管政府资金的特权听起来很美,实行起来很不靠谱,朝廷没有什么契约精神,给你的钱想拿走就拿走,根本得不偿失;再加上为了维护这个关系,每年都给官员们大量的低息贷款(其实就是赠送),造成了不良贷款率一路飙升,这样下去,三井银行死路一条,政府的眷顾有什么用呢?

中上川彦次郎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高,三井高保沉默着听他说完,又一次追问:“那么,你如何处理不良贷款呢?”

中上川彦次郎缓缓地闭上眼睛:“关掉多余的分店,裁减冗员。”

这又是一颗原子弹。三井高保盯住他,问道:“关店和减员,一直是三井组一个地狱盒子,没人敢打开。”

“我敢!那个盒子看起来很美,实际上不过是政府打的白条,我不仅要打开,还要撕毁它们!”

三井高保冷冷地看着中上川彦次郎,其实他内心也知道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只是面临的困难太大了。

中上川彦次郎根本不管那么多,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当一天总裁,就进行一天的改革,至死方休。

接下来,他开始查阅银行的各个放款单据,发现大部分不良贷款都是朝廷高官拿走的,用来买房子、养小蜜、旅游洗浴等。中上川彦次郎看着这个地狱盒子里的贷款,又惊又怒,简直是把钱给了一帮乌合之众。

他命令属下,所有不良贷款都要登记入账,要耗费一切力量收回这些钱。

与此同时,中上川彦次郎开始进行银行内部人士改革,力图驱除掉那些只拿钱不干活的高官们。他大量起用庆应义塾毕业的年轻人,给他们开出每月五六十日元的高薪,取代那些思想陈腐、传统的老家伙们。

在整理不良贷款的过程中,最难的是收回贷给寺院的钱。当时,寺院都享有借钱的特权,东本愿寺跟三井借了100万日元,连抵押都没有。中上川彦次郎知道后大怒,马上派人去庙里告诉和尚,赶紧还钱,要不就用寺院作抵押。

和尚惊了,跑到东京,质问中上川彦次郎:跟寺院要钱,你们不怕遭雷劈吗?中上川哈哈大笑:“对你们来说,寺院是最重要的;对我来说,三井银行就是佛,就是我的灵魂。”

和尚知道这小子要动真格的了,赶紧跑回京都东本愿寺,紧急进行募捐筹款,一个星期,就攒了180万日元。不仅还了欠款,还有盈余,也算是“必有后福”。

中上川彦次郎就用这种浑不吝的态度拼命追要各种贷款,在一年之后,银行800万日元的不良贷款大部分被追回来。

除了整合银行业务,中上川彦次郎还在不遗余力地把触角伸向他能控制的其他行业。那时候,涩泽荣一刚刚成立了一家造纸公司,名曰“王子制纸”,是日本独一无二的造纸公司。因为经营了一段时间之后财务出现问题,涩泽荣一请求三井银行提供融资服务。

中上川彦次郎大喜,他同意贷款,作为交换条件,安排自己的亲信藤山雷太担任副总裁。在上任之前,中上川彦次郎把藤山雷太叫到身边,问道:“去王子制纸,你的任务是什么?”

藤山雷太知道这是试探,他小心翼翼地回答:“让这家公司振作起来。”中上川彦次郎摇摇头,他目力投向远方,缓缓地说:“你的任务是要控制这家公司,让他最终成为三井家族的一环。”

藤山雷太点点头:“那么,我如何做到这一点呢?”

“目前,你要站稳脚跟,不露声色,千万不要被王子制纸的人击败。我相信你的能力,我们会成功。”

中上川彦次郎其实并不相信自己这个下属,很快,他把自己的小姨子许配给了藤山雷太,都是一家人,好办事。

就这样,藤山雷太开始执掌王子制纸。在几个月之内,他利用职权换掉了涩泽荣一的亲信,排除异己。涩泽荣一获得了融资很高兴,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力量逐渐被剥夺。大约一年之后,他突然接到了三井银行的催缴通知,说贷款合同期限已到,如果再不还钱,王子制纸将被没收。

涩泽荣一大吃一惊,连怪自己掉以轻心,小看了中上川彦次郎。他马上到公司审查账务,结果发现,入不敷出,现金流少得可怜,根本不足以还钱。中上川彦次郎此时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现,他告诉涩泽荣一,只要让出总裁的位子,贷款可以慢慢偿还。

涩泽荣一这人一辈子打鸟,没想到还是被鸟给啃了一口。无奈之下,他接受了中上川彦次郎的提议,藤山雷太正式升为总裁,独揽大权。

涩泽荣一虽然暂时落败,但怀恨在心,他跑到井上馨面前告了一状。井上馨得知此事之后大怒,准备找中上川这个白眼狼算账。

屋漏偏逢连阴雨,井上馨正准备兴师问罪的时候,当时的总理大臣伊藤博文又来火上加油,他告诉井上馨,中上川彦次郎拒绝给他贷款,这简直是过河拆桥啊。

井上馨忍住怒气,告诉两个打小报告的:别着急,我会找到机会铲除他的。

机会还真是给有准备的人,说来就来了。这里咱们要介绍一下中上川彦次郎的私生活。这哥们儿当了银行总裁之后,生活变得异常奢侈,住着好几百平方米的大HOUSE,光厨师就养了七八个,三匹马拉的马车有三辆。每天吃饭四道菜:烤鳗鱼、炸虾、生鱼片,外加一碗蒸蛋(在物资匮乏的日本,已经算是高档食品了)。

在生意上,中上川彦次郎也越来越彪悍,越来越肆无忌惮。他成功掌控王子制纸之后,如法炮制又获得了一家纺织厂和一家煤矿铁道公司,俨然成了商界大鳄。反对他、憎恨他的人也与日俱增。积聚在井上馨胸中的愤恨像火山岩浆一样,慢慢流淌出来,悄悄地向中上川彦次郎逼近。

中上川彦次郎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1895年,爆发了中日甲午战争。在战争的推动下,日本国内经济一路走高,需求暴涨,人们跟打了鸡血似的拼命制造产品。等战争一结束,虽然日本取得了胜利,但经济形势却朝着相反的方向急速下滑,与此同时,三井银行也陷入了重重危机。

还没等中上川彦次郎纳过闷来,1900年的报纸上就发表了一篇文章,题目是《三井一门的滥行》,文章内容直指中上川彦次郎,说他生活作风有问题,带着诸位高管四处召妓,还详细描述了中上川彦次郎召妓的过程,弄得三井家备感丢人。

还没等中上川彦次郎张嘴辩解,另一份报纸披露了一个更加重大的商界丑闻,直接把他拉下总裁的马车。这事在历史上被称为“三谷事件”。说的是,明治政府成立之后,有个高官叫三谷三九郎,挪用公款,后来东窗事发,大藏省为了避免丑闻外泄,就用政府的钱存进了三井银行当作弥补亏空用,为了堵住三井银行的嘴,这笔钱不需要银行支付任何利息,同时用三谷三九郎家里的一块地当作抵押,约定10年之后偿还土地。

可是后来,三谷三九郎这个糊涂蛋把当时签订的协议给弄丢了,中上川彦次郎得知后大喜,说既然没凭没据的,你就别跟我要土地了。

三谷三九郎差点被气死,可是又无奈。于是跑到各大报纸门口哭诉。这些媒体就爱捕捉这种新闻,《二六新报》是份二流报纸,马上刊登了深度报道,揭露此事,最后还顺带着写了写中上川彦次郎奢侈的私生活。

报纸一出来,民众大惊,都觉得把钱存在三井银行极端不靠谱儿,于是掀起了挤兑风潮。仅是三井银行长崎分行一天就被取走了40万日元,占存款的一半左右。紧接着,神户分行的存款大户日本红十字协会又取了200万日元,弄得神户分行几乎要关门大吉。

中上川彦次郎焦头烂额,他正准备下力气整顿业务的时候,又很不幸地得了肾炎,只得卧床休息。

三井银行的情况越来越恶劣,加上中上川彦次郎之前为了扩大经营版图,投巨资到王子制纸公司,造成了银行内部资金的空缺。一时间,银行陷入惨淡境地。

这回三井家的大掌柜,三井高保坐不住了,他一直很欣赏中上川彦次郎的魄力,看到他躺在病床上不能吃饭,心里大为悲恸。

于是,三井高保找到井上馨,请他出面停止媒体对银行的攻击,同时,他制定了《三井家宪》,约定家族企业之后要多做慈善事业,扭转人们对三井的看法。

鉴于中上川彦次郎病情严重,三井家人决定聘请涩泽荣一来管理银行,中上川被打入冷宫。1901年10月7日,他在寂寞中溘然长逝,结束了光辉灿烂又充满争议的48年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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