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不是‘根基’的问题。冼梨刚想要开口,感觉韩九在看自己,也回过头看韩九。韩临轻轻摇了摇头,冼梨到嘴边的话便咽下去了。韩九一定见过酒酿的真气,但以韩九的武功,他也肯定意识到这和‘根基’是两回事,但他为什么不说出来呢。冼梨心下疑惑,但也没有再问。
一路往西南,渐渐散落的屋舍变多。有水的地方就有人烟。
而淅川是一条大水,从赵宋国的最西南角玉龙山脉起源,一路从雪山流下,向东途径空蝉谷,南过罗刹殿,又向北流入西贡国,和西贡国的圣湖“鲜湖”交汇后,又从赵宋的临贡城流入,然后一路东南奔流,过仰川城,经黄州,汇入东海。一条大川,曲曲折折,经过大半个武林的名门大派,见证了无数风起云涌。
淅川在仰川城这一流域,地势开阔,浩浩汤汤,水流极快。但神奇的是十分安静,大水无声,川流过处,只有“淅淅沥沥”的仿佛击打石子的声音,故而得名“淅川”。
仰川门,正是这仰川城中最大的门派,也是武林七盟中的后起之秀。
“建隆十年我师父建华英盟,在此之前江湖蓬勃且混乱,大小帮派,黑道白道,没有一定之规。那时江湖中有三大武林门派:位于香炉峰的三清派,坐落于金鼎山的罗汉堂,还有远在西南的空蝉谷。其中三清派历史悠久,根基很深,武林声望也高,出了不少宗师,当年赵宋平西贡,围攻西贡三大护法‘日月星’,三清掌门和两个师弟都出了力,并且合力生擒了大护法‘日’。罗汉堂起源草莽,脉络纷杂,一开始黑白道生意都做,名声不佳,都说是江湖中的匪帮,毁誉参半。再就是神秘的空蝉谷,从赵宋元年到现在,除了空蝉谷谷主吴方圆吴老前辈,据说空蝉谷的弟子两只手数的过来,而韩九,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活生生的空蝉谷弟子。从门派规模上看,空蝉谷远远不如这两个门派,但据说空蝉谷弟子个个都是顶级高手,随便一个拿出来都能有一流门派掌门的水平,所以江湖里一直有空蝉谷的一席之地。”
“后来我师父花了十年时间,联合了三大门派和三大后起之秀:罗刹殿,临贡城,仰川门,外加上华英盟,建立武林七盟。”
“仰川门的老掌门方天鹤,一身‘炽鹤’内功深厚霸道无比,外加上招式凌厉的‘飞鹤掌’,名扬武林,据说运起内力来掌上都是飞着火星。而掌门夫人梅从云梅夫人,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外家功夫‘三弄梅花针’配合‘梅花落’心法,阴柔绵长,遗世独立。不过近几年听说方老掌门身体不适,一直闭关修养,代掌门目前是二儿子方铎,这个方铎我倒是不甚清楚,听说志不在武艺,改了飞鹤掌为飞鹤鞭,招式之间颇有文人雅士的风采,人送‘川边一鹤仙’,也多是赞他身姿出尘,于造诣上并不见得多高。”冼梨看酒酿听得入神,微微一笑,“你娘给你讲江湖故事,这些没有讲吗?”
酒酿点点头,“娘有讲过,但是同样的故事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又有另一番味道。我娘讲的时候,感觉她像个局外人。而你讲的时候,有很多细节,格外有烟火气。”冼梨不禁一愣。烟火气,大概是源于,虽然冼梨的师父是江酹月,高高在上的武林盟主,但江酹月只是把她丢给华英盟的各位叔叔伯伯,一年指点一两次武功,其余时间冼梨除了练功,便流窜于黄州城市井,听遍了黄州城大小酒肆的说书故事,拼拼凑凑一起,格外生动有趣。
说着,三人便到了仰川城下。仰川是个大城,城内经济基本全靠仰川门带动,平日里就算不是赶上青武大会,也熙熙攘攘,来往人群绝大多数都是来拜师交流或者是想一睹名门风采的武林人士。更不要说青武大会不到一个月便要开始,仰川作为重要的东北一支的交通枢纽,城内市集已经人满为患。到处可见背着包袱和兵器的年轻面孔。
“大家手环都去哪里了?”酒酿观察到,“不会都被黑衣人抢走了吧。也不太可能啊。”
“韩九戴着是因为人家不怕被抢,你戴着只能说是脑子缺根筋。”冼梨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慢悠悠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说这是在仰川门下,还是光天白日,但把手环戴在手上未免也太过招摇。”正说着,不远处一家客栈门口便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大家都对着屋顶上的五个正在对峙的人指指点点。
酒酿看了眼客栈的招牌,耷拉了一张脸,“真是不凑巧,我们进去还是不进去啊。要不换一家。”
原来有了上次的经验,酒酿进城的时候特地问了守城侍卫,有没有哪家客栈可以给参加青武大会的少侠们优惠的,结果守城侍卫告诉酒酿,这一个月内仰川城内所有酒家下榻一律八折优惠,但是有几家客栈伙食出了名的好,推荐酒酿去。而屋顶上有人这家,恰恰就是“点三叠小菜额外赠一碗特别够劲儿的烧酒”的那家。
“进去啊,干嘛不进去。”冼梨也想去这家客栈,因为守城侍卫还说,这家的麻辣鱼香特别好吃。
“说的也是,他们打他们的,难不成还怕了。”酒酿莫名有了底气。
韩临看了眼这俩人,都是一副明明功夫不咋地,气势还特别足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喟叹一声。店小二正愁有人打架影响生意,看见在门口犹豫不决的三人,连忙把韩临几个手里的缰绳抢了过去,一脸赔笑的把马牵进后院。韩临只得进了客栈。一回头,看见两人并没有跟上,在人群里一起抬着头看热闹。心里又叹了一声“真是麻烦”。
屋顶上是两拨人,一拨四个人,一拨一个人。酒酿看那个被围着的少年,脸上有着韩九同款不耐烦,一身深灰色劲装,身量颀长,一双默然的星眸,一头深灰色头发斜斜的高扎着,一柄通体乌沉的剑就松松的握在手里。
“不如你们四个一起上,省得麻烦。我还要吃饭,饿了。”少年懒洋洋的说。
“那怎么行,我们恐鲨帮可是江湖里有名号的,兄弟一个个上。”其中一个下巴上有一颗大痦子,大痦子上还有一根毛的少年发号施令道。
“啧。”少年继续不耐烦,“有区别吗?”
“他是中毒了么,怎么头发是深灰色的?”酒酿在冼梨耳边偷偷问。
“怎么可能,我猜他有西贡的血统。”冼梨觉得最近自己翻白眼的次数特别多。少年仿佛听见了酒酿和冼梨的对话,居然往下瞥了眼。冼梨和他的眼神对上了,心里大叫不妙,赶紧拉着酒酿往客栈里走。
“慢着。”少年说道。
冼梨心里‘咯噔’一下,心里已经把酒酿扎了好几刀,叫你废话多,叫你问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