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英忘了袁方木昨夜是怎样出去的,出去之前他的表情很淡,淡到心情似乎没有任何波澜,连眼睛里都是空空的。
昨夜很短,又很长,那些记忆一遍一遍地回放,她似乎理清了,又似乎更乱了。阳光很快地代替月光闯进卧室,她应该出去了,多呆一分,折磨彼此就多一分。
她从来没敢奢望过的,竟成了事实。她以前觉得他如果喜欢她,那一定是一个笑话,她的挣扎、她的坚持就是一种嘲弄,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她真不知该说声庆幸还是叹一声造化弄人。
他喜欢她,什么时候喜欢的,又为什么一直不说,让她一直等,等到需要对抗整个世俗的眼光。她曾经想,如果他真是爱她的,和她一样在很早的时候,那她便会恨他,恨他的了无音讯,恨他的姗姗来迟。
现如今只觉得奇妙,她对着窗外的海发呆了许久,最后鼓足勇气出去。
门开后,她对着咫尺之外的另一扇门,抬起手却迟迟没有落下。
“齐英。”楼下传来略显疲惫的声音。
她寻声而去,看见他站在下面,依旧穿着昨晚的蓝白衬衫,他竟是一夜都没有睡觉,明明昨夜他也淋了雨的,她感觉一阵心酸。
“你没睡?”
“下来!”
他兀自选了个地方,正好背着阳光。
齐英坐在他的对面,逆着光看他,她发现他似乎一下子憔悴了许多。
“你想听我说说嘛?”
“说什么?”
“说我的故事,一个人的故事。”他咧着嘴笑,若不是那笑的幅度太大,齐英几乎以为他真的是开心的。
“嗯。”
“我第一眼见她的时候,跟她隔着一个组。”
“她偶尔会看我,带着审视的目光。我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后来她又不看我,换成我无意间总会将目光停在她身上。”
齐英抬头,眼睛中起了水汽,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对面的人甚至不敢看她,径直讲着。
“我猜她为什么一开始看我,我猜出许多答案,只有喜欢这个答案才能让我满意,后来我忍不住看她,答案是什么?我却不敢去猜了,毕竟她不再看我了。”
“我有机会坐到她的身边。好像无意间会惹她生气。”他微微歪了头,冲着墙壁的一个角出神,似乎还在苦恼。
“我面对她的时候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的笨。”
“袁方木。”齐英忍不住想止住他。
他还陷在懊恼当中:“确实很笨,她比任何一道题都难解。”
“我不知道。”她不知道,那时候若是知道呢?会怎样?她也不知道,她什么都不懂。
“你当然不知道。”他笑了,笑得清清冷冷,他从前极少这样笑,至从那个夜晚听到她那句话,他就把什么都藏起来了,连带着笑也失去温度了。
“那他们呢?为什么会讨厌我。”
袁方木顿了一下,才风轻云淡地说:“大概是见我我等你等了太久了吧?”
“可是我不知道。”齐英总觉得他没有说完。
“嗯,是我不好。”
“为什么是你不好。”齐英觉得更奇怪。
“是我不够好。”
“才不是,不好的是我。”
“你很好。”
齐英又懵住,他总将这句话说得那样真挚。
等不到她反驳或追问,他已经颤着声音问:“齐英,现在你知道了?你会怎么做。”
“怎么做?”什么怎么做,齐英完全被这个问题,问呆了,杂乱的思绪最后只浮现这个问题。
“你会离开吗?”他抬头看她,郑重其事地问,整个人躲在阴影处,眼睛却有一点光在跳动。
“不会。”
他似乎笑了,那点光满满点亮他的双眼:“我会努力成为你心中的人。”
齐英的心一下被击中,软的不可思议,他明明已经是了。
“袁方木,你最大的错,是你来的太迟了。”她也有错,错在不够勇敢。
“是,我晚了。”
“袁方木,我···”她想说我也喜欢你,可是这时候说喜欢,她说不出来,现在她的心已经填满,没办法再讲述自己那段苦恋。
此刻她只想抱紧他,他喜欢着她,她从不敢奢望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就算是梦,她也不敢放肆地去想这种可能,梦中,她都只能远远地看着他,期翼他能回应一个笑容。
那时能梦见便是一种幸福,每天从梦中醒来,她都觉得风是甜的,阳光是和熙的,人生不是永远是灰白的。
“齐英,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他微笑地问道,那拽得发白的指尖透露出他的忐忑。
“怎么样?”
“好不好!”
迟迟得不到她的应答,他有些慌了。
她不是不想说好,只是嗓子被喜悦堵住了,只要一开口就会暴露沙哑的哽咽声。
“好不好?”他的声音甚至带了点哀求。
齐英低头,有滴泪掉落,渗进沙发里不见了。
她迅速用手捂住脸,将泪抹去,清了嗓子,装作不胜在意的样子说道:“好吧!”
他又笑了,傻呵呵地笑着,笑着笑着,脸顿时又板了起来,改为微微笑着。
齐英没在意,只一心一意地沉在他也喜欢他的现实里。
等齐英彻底缓过来时,换成袁方木有些手足无措。
吃早饭时,她拉着椅子跟他凑得更近。
“怎么啦?”
“这样吃饭会更香。”她支着脑袋意有所指地看他。
他假装无动于衷,只是微收的下颌和泛红的耳垂,暴露他的害羞。
齐英更起劲,他一直是那个经不住撩拨,喜欢害羞,会慌张的大男孩。
只是多年不见,他似乎只学会用冷漠和克制包装自己的成稳。
在这样的社会,人人都要学会改变,即使改变不了也要学会伪装。
她的大男孩原来也很辛苦。这样想着,她情不自禁地用手摸摸他的头。
他一直克制着不去理会她的目光和动作,但其实很想抱抱她,捏她有点胖嘟嘟的脸,但这样很不成稳,他刚才的表现就很不成稳,因为害怕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感情和盘托出。
“今天我要上班。”
“我知道,我在楼下逛逛,中午可以上去找你吗?”
他没有接话,她赶紧又道:“我在家看剧也可以。”
“雨太大了!”
她小声嘀咕“跟着你的车又不会淋雨。”
“那你在楼下等着,我来找你。”
“好啊!”
早上,他上班,她找了一家店坐下,一点不觉得无聊,她将他们的过去一点一滴地忆起,试图找到他喜欢她的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