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千千上次受伤以后,李容大每天都给她送粥,千千对这个叔叔渐渐有了好感。这天,她和丁岚提出要去见见李叔叔。丁岚还是有些担心李容大的态度,她能理解,李容大的伤痛很难去抚平,可是,她有些担心,又不想让千千失望。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了。其实,丁岚自己也是想去看李容大的,正好千千给了她一个理由。
丁岚带着千千来到了李容大的餐厅——“不忘”。第一次来餐厅的时候,丁岚以为这个餐厅的名字是希望客人来过以后,不会忘记这家餐厅的味道。现在看来,李容大应该有其它的含义,他永远忘不了他的妻子和尚未出世就已经离开的的孩子,还有他忘不了他曾经犯下的罪孽。
丁岚选择了下午3点来找李容大,这个时间是餐厅休息的时间。千千看到李容大,一下子扑了上去,抱住了李容大的腿,开心地说:“李叔叔,我来了!我想喝粥。”李容大还是显得有些惊慌,他稳了稳心神,慢慢地蹲了下来,双手把千千扶好,他有些紧张,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好的,我这就去给千千煮粥,你和妈妈在这里等我。”李容大说着就站起来,对着丁岚点了一下头,然后就往后厨走去。
半个小时后,粥来了。李容大把粥放在餐桌上,千千拿起勺子就要吃。
“烫,小心烫。”李容大怕烫着孩子,急忙阻止千千往嘴里放。丁岚拿过千千的勺子,帮她吹了吹,然后喂给了千千吃。
“嗯,好吃,真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粥了。”千千一边吃,一边说。李容大看着千千的样子,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千千吃着粥,李容大和丁岚都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件珍宝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李容大才想起问丁岚:“我忘记问你了,你吃不吃粥?”
“你才想起我啊!”丁岚故作埋怨,“当然想吃啊,千千说这是她最喜欢吃的粥,我当然也想吃啊。可是你不说,我怎么好意思开口要。”
“是我疏忽了,你等一下,我这就去盛。”李容大立刻站起来去后厨盛了一碗粥端给丁岚。丁岚吃了起来,确实很好吃,甜甜的,糯糯的,里面还放了玉米粒。
千千吃完粥,看了看丁岚,又看了看李容大,她下了椅子,然后走向李容大,爬到了他的怀里。李容大完全没有预料到千千会有这样的举动,他一时傻了,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千千趴在李容大的怀里,甜甜地说:
“叔叔,我以后想喝粥了,就来找你好不好?妈妈煮的粥不好喝。”孩子的世界多简单啊,千千本来是有些害怕李容大的,但是一碗粥就把她给收买了。粥煮得这么好喝的叔叔,人一定也很好了。
“好,好。”李容大有些受宠若惊,“千千你的伤好了吗?”
“好了,都已经结痂了。妈妈给我涂了很多的药,说是不会留疤的。”千千伸出手臂给李容大看。李容大看着千千手臂上的伤痕,心疼得不行。
丁岚想,也许千千可以融化李容大的心,把他过去的伤心多少能够抚慰一些。
孩子就是孩子,喝了粥,说了几句话,就困了,趴在李容大的怀里睡着了。李容大这才伸出手来,把千千圈在怀里,他爱怜地对丁岚说:
“千千真的很乖,你真的有一个好女儿。”这是羡慕吧。
“如果你愿意,千千可以常来找你的。”丁岚也很感动,没想到千千这么喜欢李容大。
“真的?那太好了。”李容大说完,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补上了一句:“你也可以常来。”丁岚听了,脸微微有些红了。他们还能在一起吗?年轻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现在都已过了而立之年,都已经经历了世事沧桑。一个结了婚,又离了,一个葬送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都是千疮百孔的心,不知是否还能给予彼此温暖?
孟一凡要出院了,她突然觉得自己无处可去了。她的父母并不在这个城市,江汉的父母家她不能去,毕竟两个人要离婚了。自己的家,也已经不是原来的家了。她在想,自己到底要去哪里?
“我送你回家。”江汉收拾着东西,他要把孟一凡送回家。孟一凡想说她不想回家,可是自己又能去哪里呢?
江汉把孟一凡送回了他们的家,让她在床上好好休息,自己去给她做饭吃。江汉从来没有下过家里的厨房,他以前只给高婕做过饭,自从结了婚,他就再也没有进过厨房。好多天不在家了,家里也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他就和孟一凡说了一下,然后去超市采购了。
江汉提了一大堆东西回来,在厨房忙碌了半天,做了两菜一汤:西红柿炒鸡蛋、红烧茄子、排骨冬瓜汤。当他把饭菜摆上桌子,叫孟一凡吃饭时,孟一凡简直不能相信,她不知道江汉会做饭。后来一想,又自嘲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他什么啊,他从来都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快点吃,饿了吧。我就简单做了一点,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江汉给孟一凡盛好饭,不停地往她的碗里夹菜。孟一凡端着碗,心里百感交集,这个男人给自己做饭吃了,为什么他不能早点这样做呢?是感激自己救了他吗,因为他而受伤,他满怀愧疚,是吗?孟一凡吃着饭,泪水又不自觉地流出来了。江汉很心疼,他连忙递给了她一张纸,“你放心,以后我会经常给你做的。”
孟一凡想的却是:以后,哪里还有什么以后。
吃完饭,江汉收拾了餐桌,还把碗给洗了。孟一凡看着像变了一个人的江汉,却没有任何表情,一切都已经太迟了,不是吗?也许,江汉根本就没有变过,这才是真实的他。
孟一凡在房间里休息,江汉在书房里,他打开抽屉,从最里面拿出了一个小盒子,然后打开,是一枚钻戒,是他原来准备向高婕求婚的钻戒,他一直珍藏着。江汉拿着这么钻戒,看了许久。是时候结束了,他要把这枚钻戒送给高婕,随便她怎么处置,他只是想和过去告别,想从此彻底地断了他和高婕的可能。他依然会把她放在心里,这是他前半生的情感寄托,全部抹去是不可能的,只是占据一个小角落,小小的角落就好。他要把心腾出地方放孟一凡。他一直忽视在身边的这个女人,她的付出,她的温柔,她的勇气,自己从来没有细细体会,他也不知道之前为何要如此执念,把高婕当成他的全部的爱,可是直到孟一凡奋力推开他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拥有了世界上最好的爱,一个用生命爱着自己的女人,为什么自己却一直没有发觉呢?为什么懂得珍惜的代价是要失去呢?他很感谢上苍,让孟一凡醒过来了,他知道孟一凡还在怪他,不过,他还有机会,他一定会让孟一凡重新爱上他的。
孟一凡出来想倒杯水喝,她从敞开的门缝里看到江汉在拿着一枚戒指发呆。这样的场景已经发生了无数次,江汉时常会对着那枚戒指凝望。孟一凡知道那是谁的戒指,上面刻有高婕和江汉名字的拼音缩写,她早就知道这枚戒指的存在。江汉心里眼里的人都是高婕,即使在面对孟一凡的时候,也是把孟一凡当成是高婕的替身。这个时候,江汉还是想的高婕,孟一凡失望极了,但她很快地收拾了好了心情,既然已经决定放手,又何必在乎他现在心里想得是谁呢?孟一凡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就转身进房间了。
第二天,江汉约了高婕见面。他把那枚戒指拿给高婕,高婕狐疑地看着他,她从来没看到过这枚戒指。
“这是我原本向你求婚时准备的戒指,我一直保留到现在。”江汉说了戒指的来历。
“那现在为什么要给我?”高婕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个时候将这枚戒指给她。
“它本来就是属于你的。这个戒指我一直放着,我总幻想着有一天会把它带到你的手上。”江汉还没说完,高婕急忙说道:
“我不能收。”
“你听我说。一直以来,是我自己放不下。现在,是时候告别了。””江汉面色沉重,该和过去说再见了,从今以后,高婕对他来说真的是过去式了。他会把她放在心底的角落里,那是他们的过去,是他无法磨灭的,是他刻苦铭心的记忆。只是,他的心里要放别人了。
“可是,我真的不能收。”高婕觉得现在收下这枚戒指有些奇怪。
“是给你的,不是要你戴上。你随便处置,扔了也好,毁了也好,都随你。我想这是我对过去最好的了结。”江汉已经下定了决心,从此他和高婕真的再无可能了。
高婕迟疑了一下,接过了这枚戒指,一颗方形的钻石镶嵌在上面。高婕手里拿着这枚戒指,心里多少有些酸涩,如果这枚戒指当初戴在了自己的手上,那后来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了,也就没有乔梁的存在了。想到乔梁,她又有些庆幸自己当初没有戴上这枚戒指。
江汉望着高婕,笑了,这一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高婕,你要好好的,我祝你和乔梁幸福。”江汉说完,给了高婕一个深深的拥抱,高婕并没有躲开,也没有推开江汉。江汉紧紧地抱着高婕:从此这个自己曾经深爱的女人真的和自己没有关系了,就让自己再最后抱她一次,最后一次。他曾经用生命热爱的女人啊,她曾经是他的整个世界,她的笑让他沉醉,她的泪让他心疼。
“不要忘了我,好吗?把我放在你的记忆里,当你回想往事的时候,能想到我就好。高婕,我曾经爱你,那个时候你是我的全部。现在,我要把你放在心里的一个角落,每次想起过去,我会想起你的笑,你的泪,你的声音,你的拥抱,这就足够了。我们都彼此真心付出过,彼此深深地爱过。我们都不曾辜负那段岁月,对吗?高婕,你是我放不下的过去,我会把你深深地埋在心里。没有过去的人生是不完整的,高婕,谢谢你,让我那么刻骨铭心地爱过。到现在,我依然心怀感恩,感谢上天让我遇见了你。是你给了我爱情的甜蜜,也让我痛彻心扉。如果一切还可以从来,我希望那一天,你还会后退着,后退着,撞到我的怀里面。高婕,不要忘了我,好吗?不要忘了我。”江汉已经泣不成声,他曾经深爱的女人啊,这次,他将彻底放手。
高婕也已经泪流满面,她在江汉的怀里痛哭不已。这个她曾全心全意爱过的男人,不曾辜负过她,只是天意弄人,他们错过了彼此。从今以后,真的要撒手了。她对江汉的爱早已经埋葬,她早已经不能爱江汉了,只是她还是觉得很难过,想着他们曾经拥有的幸福,想着这些年自己的孤单,她曾经无数次地希望那场意外从来没有发生过,她的苦涩,她的伤悲,从来没有消散过。
江汉松开了高婕,他的眼睛深情地看着高婕,“就让我再看你一眼。”高婕已经泪眼模糊。许久,江汉转身离开了。
高婕望着江汉离开的背影,喃喃地说道:“我不会忘了你。我怎么会忘了你?”谁又能将自己的过去消除呢?即便不爱了,岁月早已经刻下痕迹。岁月可以消逝,但是付出过的真情会深深地刻在脑海里,刻在心里。它会在某一个不经意间,突然浮现在你的脑海,你的眼前,那模糊的身影将会再次清晰。只要彼此不曾辜负,就不负岁月,不负真情。
高婕手里拿着那枚戒指,想了许久,她想她知道应该把它放在什么地方了。
来到父亲的墓前,高婕把那枚戒指埋在了父亲的墓碑前:“对不起,爸爸,又来打扰您了。我想我应该把这枚戒指放在这里,您不会怪我吧。我只是想来告诉你,我和江汉的过去彻底结束了。无论是我,还是他都已经完全放下了。爸爸,我曾无数次的希望,那场意外根本没有发生,您还在我的身边陪着我,我还能看到您亲切的面容,我还能听到您温暖的声音。爸爸,我对您充满愧疚,如果不是我,您根本就不会离开。和江汉分手,是我能让自己的愧疚和自责减轻的唯一方式。这么多年了,我想我应该走出来了。爸爸,我会开始新的生活,我不再退缩,不再犹豫,我会去追求我的幸福。爸爸,您会为我高兴吧。”
高婕就这样站在那里,许久,许久。
高婕觉得她还需要再做一件事。她约了孟一凡。孟一凡没有料到高婕会约她,她们之间似乎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你的身体怎么样了?”高婕关心地问。
“已经好了。谢谢。”孟一凡礼貌地回复了高婕。
“我想和你谈谈,我觉得有件事我要和你说一下。”高婕望着孟一凡。
“如果是关于江汉的,我真的不想听。我和他没有关系了,只要离婚协议书写好,我就签字了。”孟一凡不想谈江汉的事,她已经下定决心了。
“昨天江汉找过我,他给了我一枚戒指。”高婕不知道孟一凡是否知道戒指的事情。
“这是你和江汉的事情,我不想听。”果然是去找高婕了,自己还没有离婚,就迫不及待地去求婚吗?
“江汉把戒指给了我,让我随意处置,扔了也好,毁了也好,他说是要和过去做彻底的道别,从此以后,他不会再爱我了。我把戒指埋在了我父亲的墓前,我想,我和江汉的过去已经埋葬了。”高婕说出来了,她觉得有必要让孟一凡知道。
孟一凡有些愣了,他没想到那天晚上江汉拿出戒指是要和高婕分别,她以为他又想高婕了。
“我和江汉的过去,我想你也知道一些。我不能保证从今以后我们会不会再见面,但是我们之间的爱已经不在了,无论是他对我的,还是我对他的。”高婕说出来后,觉得轻松多了。
“你会不会很奇怪,他怎么会突然做这样的决定。我想是因为你,他终于发现你的好,他不应该因为过去而放弃这么一个爱他的女人,一个可以为他牺牲生命的女人。一凡,给江汉一次机会吧,我想,他已经爱上你了。”高婕此刻是高兴的,江汉能找到自己的幸福,也是她希望的。
孟一凡一时有些不能接受,江汉真的放下他对高婕的情感了吗?她该相信吗?他真的是爱上自己了吗?还是只是一种感激,她救了他,他觉得自己有责任照顾她。可是,孟一凡最不想要的就是江汉的感激,并因此对她负责任。她觉得那是一种对她的羞辱。
“只是,现在对我来说,他的爱不重要了。”孟一凡觉得累了,她不想再去猜测,江汉这么做是感激也罢,是爱上她也罢,她现在只想休息,不想去想了。
“那你应该问问你的心。”高婕给了孟一凡一个真诚的眼神。能做的她已经都做了,至于能不能挽回孟一凡的心,就要看江汉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