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又是一年一度的清明，与往年有所不同，今年
的清明风轻云淡、艳阳骄娇，在这个工业化的大城市——中国的首都——北京，更是难
得一见的好天气！不知诗人倘若在今日轮回复活，会是怎样一种心境。
陈老汉带了一大捧的野花和配有“公主”图案的风筝出门了。走到小区门口，两个溜鸟回
来的老头同他热情地打招呼，只听其中穿着蓝色外套满脸笑容的老人说:“哎，老陈头，今儿
清明，我家包饺子，回头到我家，咱哥俩好好喝两盎。”另一个稍年轻一点的则一直瞅着陈老
汉手里的那捧野花发呆，最后还是忍不住纳闷地问:“老哥，你这野花打哪儿采的，可费了番
工夫吧？”陈老汉未作回答，只是微笑着冲他们摆了摆手，便转身渐渐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外。
两老头相视无言，不约而同地摇着头，叹着气，一副无奈心酸的样子，是的，无奈！心酸！
为那个只为给女儿一丝安慰，在这个并非百花争艳的时节不知从哪里又费了多大的周折才采
到那么大捧野花的陈老汉！
一路巅跛，陈老汉迈着沉重的脚步来到了一块墓地。他先把野花安放在墓碑旁，然后开
始放起了风筝。可是，这是一个怎样的天啊，没有风，风筝根本飞不起来！陈老汉不知试了
多少回，回回都以老汉的叹息声告终。最后，陈老汉精疲力竭瘫坐在墓碑边，竟把那放了线
的风筝轮丢在一旁不管不顾。只见陈老汉的嘴唇微微抖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让不听
话的眼泪抢了先，此时无声胜有声，陈老汉就这么一直坐着，凝视着，凝视着墓碑边上的野
花以及墓碑上的一个名字——陈慧敏……
金灿灿的太阳一边行走一边不忘将自己的光芒洒向广堥田野、林间小路，洒向高山险
涧、村庄河流……当然，也没有忘记洒向这块墓地，以及来墓地祭扫的人儿。转眼间，墓碑的
影子由长到短，似乎已是中午的样子，陈老汉从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拿出两份煎饼果子，把
其中一份放在野花的旁边，然后自己准备吃另一份。然而，奇怪的事发生了，陈老汉还没来
得及咬下第一口，周围突然狂风四起，紧接着头顶有“呼啦”作响的声音，他抬头一看，不禁
吃了一惊——“公主”不知何时已飞上了天空，并越飞越高、越飞越远！陈老汉来不及多想，
快速将正在手舞足蹈的风筝轮抓在手里。望着随风摇曳、渐行渐远的“公主”，陈老汉微微一
笑，并在嘴里反复念叨着:“好，好，你一定知道是老爸来了吧！”陈老汉把风筝轮定好位，压
在一块石头下，然后重新回到墓碑旁边，再次为墓碑上的那个名字而凝神。
良久，陈老汉说话了，“女儿，你一定记得你小时候每逢春日便拽着爸爸到广场放风筝
的情景，所以才会招来风儿将‘公主'托起，对吧？”陈老汉“呵呵”一笑，“女儿，你不知道曾经
当风筝飞起之时，看着你满脸洋溢着的喜悦，听着你抑制不住的欢呼，爸爸是多么的幸福！
你从小喜欢海，希望爸爸能有一天带你到海边旅游，可是爸爸——而你，我懂事的女儿，每
逢风筝节，置身蓝天下，望着满天飞舞的风筝，你便会高兴且满足地说，‘哇，这情景像极
了各种各样美丽的鱼儿在大海里自由自在地游玩嬉戏。看！它们游得是那么的畅快淋漓！爸
爸，咱们以后可以不用去海边了，我们只消在每年的风筝节现身此地便如同身临大海一般。
瞧，大海居然会一跃翻到我的头顶上去了！爸爸，是不是很神奇，是不是极具神话色彩呀？'
你的天真善良，你的正直无畏……你是那么那么好的姑娘——我的女儿，却遭遇了那么悲惨的
不幸！而我——你的爸爸——无能啊，时至今日也没能替你找回公道……”
所谓肝肠寸断，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来得更贴切吧？事实上，这块墓碑下并没有
埋葬死者的骨灰！死者的家乡在聊城，遗体自然也会被葬在聊城。
这，不过是个衣冠冢……
陈老汉，陈舟，陈慧敏是其幼女，多年前，陈慧敏和她的儿子在自己家中被害，死
时陈慧敏身着睡衣，身上被捅了73刀，其子被捅5刀。现场的惨烈让人毛骨悚然。
陈慧敏在死前的一段时间里，与丈夫屈奇之间的感情出现了深深的裂痕，屈奇出轨
并要求陈慧敏与其离婚，而陈慧敏为了孩子有一个完整的家始终不同意，事情就这样一
直拖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所以陈舟断定女儿和外孙的死是屈奇所为。从那以后，陈舟
便走上了为女申诉之路，可几年过去了，事情依然迟迟未果……
陈舟从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叼在嘴里——仅仅叼在嘴里而已，他并没有吸，因
为其女儿生前曾无数次劝诫自己戒烟。此时，他的嘴唇在颤抖，泪水打湿了他的眼眶，
又打湿了他的脸颊，终于，他放声痛哭起来，哭声里满是悲怆、无助、愤怒、彷徨，还
有来自于心底里深深的恐慌——他害怕自己是否到死也不能为女儿讨回公道，到死也不
能让女儿瞑目！他不甘心，可岁月不饶人，年已七旬的他使尽浑身解数也怕是斗不过
“天”啊！
不知是哪里传来的悠扬而略带忧伤的歌声，打动了在墓地祭扫的人儿，抚慰着地下
孤独的魂——
又一年桃花开
你看那花儿绽放得多绚烂
哦孩子
是什么让你如花的容颜永久烙在
我伤痛的晚年
是什么让你如火的生命不再迎风向前
哦孩子
在这个花开的季节
你可知我又陷入了思念
这种思念的味道谁又能了解
你最喜欢的枫叶呵
我依然珍藏在胸前
凭着它
有一天我们自会相见
茫茫人海无数欢颜
却看不到让我一生牵挂眷恋的脸
我多么希望现在就和你相见
你却托梦告诉我
活着是对你最好的纪念
活下去
替你感觉着世界
哦孩子
我要用我不多的余生散发光和亮
去温暖更多无依的胸膛
因为我知道
我的生命承载的是
你满满的期望
听着如此凄凉的歌，陈舟悲痛欲绝，面对自己不可逆转的现状，他曾无数次幻想自己
偶遇贵人相助，将这弥天大案肃清平反，可是，多年的艰难跋涉告诉他，事态炎凉，人
情淡泊，何来贵人？就是有贵人，茫茫人海，贵人又在哪里？
陈舟又一次迷茫了。
然而，是不幸亦或是万幸，陈舟并不知道当他迷茫无助的时候，他的贵人似乎早已
出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