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这是我……我娘的东西,”知未小声地说着,“她生病了,需要钱来治病。”
掌柜默不作声,收走了金簪和玉佩,过了一些时候,掌柜地的在那高高的柜台上放上了一个包裹。
知未吃力地把那包裹从柜台上取下来,打开线头,发现那包里零零碎碎几块碎银。
那绝对不是这金簪和玉佩典当得来的价钱。
“掌柜的……”知未继续小心地试探着,吃力地把那包放在柜台上,“我娘真的生了重病,那金簪和玉佩真的不值这么些钱。”
过了些时候,知未听到柜台里面的人迈着匆匆的步伐收走了包裹。接着自己的金簪和玉佩被狠狠地甩了出来,里面的玉佩被摔成了两半,金簪被扔在一旁。
知未听着那柜台里面传来一声重重的鼻息,那种声音是何思礼常常发出来的。她一瞬间觉得自己还在何家大院里做工。
本能让她呆呆地蹲下,又跪着,慢慢地,一片地,一片地捡起玉佩的碎片,小心翼翼地把金簪重新收回到自己的衣兜里。
站起来的瞬间,一股针锥般的刺痛狠狠扎进了自己心口,知未张大嘴巴,捂着胸口,佝偻着身子像是一瞬间苍老成一个小老婆子一样,蹒跚着步子慢慢挪出了当铺。
等到迈出了门,知未的嗓子眼里才发出几声凄厉又微小的惨叫,泪如雨下。
知未还记得,那个时候流下的泪水热得发烫,硬是在那么的冷的天冒着白气。
知未就这么漫无目的地两手护着放在胸间的玉佩和金簪,在千广城的巷道里穿梭着。
她疯了,或者说她接近了崩溃的边缘。她呼着最粗的热气,喉咙里发出咕隆咕隆的声音,像是一具失了半个魂魄的尸体。
怎么办啊,玉佩摔碎了。金簪也找不到人去典当了。
我,是生来就有罪孽吗?
知未发出嘲讽的笑容,对着灰蒙蒙的天空,痴痴地看,远方飞来一群孤鸟。
你们,也有家啊?我的家呢,我的家,在哪里呢?我的家……我有家吗?
知未走啊,走啊,渐渐地,短暂的冬阳埋进了半个山头,已经接近傍晚了。
忽然间,春娘的病重的脸庞浮现在自己眼前,她一个冷战终于缓过神来。
春妈妈,春妈妈还在等着自己去治病啊!
知未跌跌撞撞地加快了步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直觉告诉她,天色已经晚了下来,她必须回去,去陪着春娘,给她暖身子。
“代写字了……”
“书信,契约,还有……”
巷道里出现了一个慢悠悠过路的老秀才,他坐在一张木桌一边,桌上公公正正摆放着文房四宝,周围零零散散放了些不知道哪个人作的的书画。
知未鬼使神差地朝那走去,坐在了老秀才对面。
老秀才看清了对面的姑娘,心里暗暗有些惊讶,那姑娘约莫及笄之年,生了一张极为好看的面孔,连梨花带雨的样貌也别有一番惹人怜爱之意。
老秀才递过一张绢帕,给知未擦干净了泪滴。安慰道:
“姑娘遇上什么事了,居然哭成这个模样。”
知未泣不成声,反应了好久才说出一句话:
“娘生病了。很重很重的病。治病要钱,可是……可是我没有。”
老秀才知道了原因,心里难免有些失落,但爱莫能助,只能轻轻叹了口气,放慢语气问道:
“那,姑娘,有什么地方,我可以帮得到你吗?”
知未低着头,像只流浪街头的小猫,呜咽地说: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我想在这里坐一坐,但是我的娘亲还在……家里等着我。”
知未抬起头,看见了老秀才手臂按着的一摞纸。眼里渐渐有了些光亮,她想起那天洗脸时倒影在水中的面孔。一种近乎毁灭的想法油然而生。
“先生。”知未深深吸进一口气,那时候的天真冷啊,这口冷气迅速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可以帮我………”
老秀才听罢。久久之后,才慢慢提笔,说道:
“姑娘,这可是一条不归路。”
“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给过我一条归路。”
知未轻轻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