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未手里捏着老先生写的字,跑回了何家大院里。往日里这个时候大院一定已经熄了灯。但今日却和往常不一样。整个大院里灯火通明。但是院里寂静的吓人。
知未从后门溜进去,一路上,她看见路过的每一间房子包括何思礼的房子里都是灯火通明。
知未加快了脚步。她看见春娘的屋子里有人点燃了蜡烛,房内的烛通过纸窗透出明晃晃的光。
难不成,春妈妈已经醒过来了吗?知未走到门前,驻足,狠狠捏了自己的脸一把。她有点怀疑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到底是现在在梦里,还是今天上午那个病入膏肓的女人是梦呢?知未不知道,但是她从那门里透出的灯火仿佛又看见了昨天晚上盯着蜡烛出现的幻影,如此明亮、柔软……
知未推开了门,门毫无征兆没有任何阻拦地打开了。那一瞬间知未看见自己用来挡门的物件被零零散散扔在一旁。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一种从内到外的恐惧渐渐占据了大脑。
“春妈妈?春妈妈?”知未疯了似的向春娘的床跑去。却只看见一团凌乱地被褥,然后她看见床边,窗边有许多书的碎片。
那老婆子的狠话忽然提醒了知未,她赶紧转过身子朝门跑去。那门在她跑出前的一瞬被匆匆赶来的伙计关死了。
她想从窗户跑出去,但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子已经被人从外面封的死死的。
“开门!开门!把门打开!”
知未使劲敲门,用尽了全部力气喊出了此生最凄厉的叫声。然而门外忽然热闹起来,伙计们急促的步伐踏在地上像是一首紧锣密鼓的乐曲。
此情此景在眼前,知未仿佛又被带回了那年娘亲被赶出去的时候,她也像这样,被一双手捂住了嘴,抱起,扔进了一个黑屋子。
以前他们这样做是对娘亲,今天这样做,是对着春娘。
我不要!我不要!知未宛如一头困兽,疯狂地在屋里转圈,搜寻着房间每一个可能去用来砸开门的用具。
她绝望着又愤怒着,她的头发散在脖子上,肩膀上,几缕落在自己的眼前,她咬紧了牙关,眼中全是无路可逃。
她看着那蜡烛良久。蜡烛懂得什么?它还是满不在乎地跳动着火苗,散发着虚幻的光芒,唯有燃烧带来的痛楚是真实的。
唯有……燃烧带来的,痛楚,是真实的吗?知未朝着烛台走去,端起它,接着对着门狠狠地甩过去。
屋内忽然丧失了光明,短暂地,回到了原先的黑暗和阴冷。接着一个短短的火苗从泼满灯油的门栏上燃起。
紧接着知未的眼里全部是明晃晃,热得发烫的焰火。
“救火啊?救火啊!”伙计在外面疯狂地叫喊着,接着那门如愿以偿地被惊慌失措的伙计打开了。
知未就这样迈着缓慢地步子走出了屋门,周围的伙计手忙脚乱,哪里还顾得上她。
知未彻底变成了何家的一只鬼,更令她愉悦的是,她成了一只厉鬼!
知未现在哪里像人呢?她的眼里中毫无人类应有的光泽,脸上挂着轻度的微笑,或者说,如愿所偿的微笑。
她看见何岱山远远地赶过来,旁边还跟着那大奶奶、二奶奶、还有何思瑶。
她甚至远远地能够看见何岱山那惊慌错愕的表情。但知未没有半丝害怕了,她很乐意,也很愉快。
何知未踱步到何岱山面前,散落的发丝中只留着一个眼睛看着他,那眼睛里满是嘲讽、轻蔑、怨恨、还有难以言喻的喜悦。
“我看你真是疯了!”
何岱山扇了知未一巴掌,再捏住了她的嘴,使劲朝地上一扔。
知未立刻向没了支撑的风筝,轻飘飘地朝地板上飞去,头重重砸在地上,发出沉闷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