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酆都城
慕容烈从刚刚突如其来的小插曲中缓过来，心想不过是一个贪玩的孩子，无奈地苦笑之后，就踏上了行程。他准备找一个落脚之处，歇息一下，然后再开始赶路。但他对这个村子毕竟一无所知，只得盲目地一家一家地问询可否能让他歇息片刻。
“咚咚咚。”慕容烈第一次尝试叩响一户农户的柴门，静静地站立在门外，透过门缝，可以看到有微弱的灯光散发出来。
“门外何人？”一个老迈的声音响起。
“过路之人，可否借贵舍休息一晚，如有叨扰，还请见谅。”
屋内之人并没有立即作答，慕容烈只听得屋内一阵轻声细语，似乎屋内之人在讨论些什么。片刻之后，之见柴门被打开，一老者探出头来，向外张望来者何人。慕容烈上前拱手道：“老人家，今日路过该地，天色已晚，且我属实疲惫，不知能否借宿一晚？”
“自是没有大碍，来者即是客，岂有拒之门外之理，老头儿寒舍简陋，还望客官不要见笑。”笑容溢满那满是皱纹深沟的苍老面庞上。说着，老者热情地请慕容烈进屋，慕容烈心想：冥界竟然也有如此心地善良之人，真的是人不如鬼，轻叹一声，旋即踏入屋内。
老者招呼慕容烈赶忙落座，自己便到堂屋去弄茶水去了。慕容烈一个人留在正屋，扫视着屋内的摆置，屋内摆放着几排破破烂烂的架子，架子上横七竖八的满是杂物，有早已斑驳掉皮的青釉色陶碗、几卷用于连接的粗线已断的竹简、布满灰尘的生活用具，似乎有了些年头。慕容烈暗自疑惑的时候，老者端上热茶招呼慕容烈坐下详谈。
“快坐，快坐，不要太过拘谨，权当这里是自己家一般。”老者祥和地说道。
“多谢老伯招待，慕容烈感激不尽，如有来生，定当涌泉相报。”慕容烈深深地向老者鞠了一躬。
“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老身怎能承受得起。”老者急忙将慕容烈搀起。
“敢问先生从何而来？”
“委实说来话长，长话短说，短话长说，说不尽的悲欢离合，斩不尽的前尘往事，老伯，今日就不提此等伤心之事罢了。”慕容烈掩面低首。
老伯摆列开两只茶杯，把茶壶中的沸水倒入，杯底的茶叶一接触到沸水便又焕发出往日的绿意生机，卷曲的茶叶在沸水的作用下慢慢舒展开来，茶叶与沸水的交融使得茶香四溢，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让人不禁诧异，在这种荒芜之地，竟然会有如此绝品。
“先生何不尝尝？”老者伸手示意道。
慕容烈经过长途跋涉，此时也颇感口干舌燥，便也顾不上许多，举起茶杯，一饮而尽，一杯下肚，自己又连倒几杯，直到茶壶已经见底，慕容烈这才意犹未尽的擦了擦嘴，略有尴尬的向老者点头致谢。白发老者一直笑盈盈地望着慕容烈，对慕容烈从头至尾的行动，都未曾发过一言，在这古态龙钟的老人背后又隐藏着什么？
慕容烈猛然感到头脑发胀，头重脚轻，眼前的老者变得模糊起来，慕容烈突然重心不稳，一下子摔倒在草席上，依稀看到有两个人影朝他走了过来。
“妈妈，就是这个坏叔叔，把我的兔子弄死了。”小女孩一脸嗔怒。
“兜兜转转，还是来到咱们这儿，幸亏没让村子里其他人先下手为强，这可是个完整的鬼魂，已经好久没见过这样的鬼魂了。父亲，您看如何处置？”女孩的妈妈向老者请示道。
“事不宜迟，赶快将这完整的灵魂肢体换到你们身上。”老者催促道。
“父亲，您换吧。”小女孩母亲温和地说道。
“祖父，咱们让这个小兔子换上吧，这样它就能活力，就能陪我玩耍了。”小女孩一脸童真地望着老人，怀里紧紧地抱着那只用布制成的兔子。
老者弯下身子，轻轻抚摸着小女孩的头，用慈祥的眼光注视着眼前这个顽皮搞怪的小人儿，他缓缓地抬起头，向女孩的母亲交换了一个眼神，母亲立即会意了老人的想法，眼中充满不舍与悲痛，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互换身体的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慕容烈和小女孩被放置在一张梨木方桌上，小女孩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嘴里正在嘀咕些什么的祖父，越看越觉得好笑，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并丝毫没有影响到专心念咒的老者，只见他念诵完毕后，将双手用清水洗涤，然后把手放置在慕容烈的额头，向下按动双手，将一缕黑色的东西注入慕容烈体内，慕容烈身体开始感觉到燥热难耐，火辣的感觉充斥着身体的每一个毛孔，又好似有千百只虫子要从体内拼命钻出来一样。
“父亲，可以动手了。”红着眼睛的母亲向老者说道。
一旦换体成功，自己的女儿就再也不用留在这里永世游荡，可以转世轮回，不用再受这无尽的地狱折磨。
老者的双手开始缓缓地升起，双手周围开始弥散着白气，在这白气之中，明显有一缕灰色的东西正慢慢地从慕容烈的身体中抽离出来。
慕容烈眼神迷离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虽然有意识，但无奈全身上下使不上一丁点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作了俎上鱼肉。慕容烈同时也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精气也在一点点流逝，如果照这样下去，他的精气早晚要损失殆尽，一旦精气全无，那这仅存的魂魄也将灰飞烟灭。
“大胆幽魂，还不快快住手。”屋外一声低喝。
一阵劲风吹来，紧闭的屋门被瞬间吹开，来势汹汹的阴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伴着冥府凄惨的银色月光，从黑暗中走出两个身影，片刻之间便已登堂入室，站立在一众人身旁。
“大人饶命。”惊慌失措的小女孩母亲和老者连连磕头饶命，眼前这两位来客他们属实惹不起。
来得两个人形貌大相径庭。其中一人满脸笑容，身材高瘦，面色惨白，口吐长舌，其头上官帽写有“一生见财”四字；另一个则面容凶悍，个小面黑，官帽上写有“天下天平”四字。纵观相貌，来人便是黑白无常无疑了。
“黑爷，有劳您了。”身材高瘦的白无常笑着说道。
“哼，每次都是我出力。”个小面黑的黑无常，外号“黑爷”，径直走到慕容烈身旁，轻轻地向慕容烈吹出一口气，然后口中念叨着：“逝者不死，来者永生。”三遍咒语过后，慕容烈渐渐苏醒过来，从方桌上爬将下来，向两位阴帅点头示意，表示刚刚的救命之情。
“你等属实胆大妄为，此人乃酆都大帝亲点之人，你等将他截留于此，竟想借他完整之身为你女儿超度轮回，实属罪大恶极。”白无常脸上的笑容也都变成了愤怒。
“敢请大人高抬贵手，念我们是初犯，放我们一马，我们今后再也不敢了。”老者苦苦哀求道。
“两位使者，我并无大碍，况且他们又是新犯，就权且放他们一马吧。”慕容烈也在旁边为之求情。
正在此时，小女孩也从桌子上爬起来，委屈地看着跪伏在地上的母亲，一下子哭了出来，小小的嘴里嘟囔着：“兔子、兔子。”啜泣声在这异乎寻常的安静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白无常慢慢地向小女孩靠近，脸上依旧带着那标准性的鬼魅笑容。此时，小女孩的母亲和祖父微微抬起头，向小女孩使个眼色，可悲伤的年纪尚小的女孩又怎能领会得到大人的意思。
相隔咫尺的祖父和母亲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们注视着白无常的一举一动，如果小女孩有什么危险，他们必然在第一时间做出行动，纵使对方是十大阴帅之一，纵使可能魂飞魄散，在危急关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白无常来到小女孩身旁，用他那惨白的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阴柔的问道：“这个小人儿，怎么哭了，你想要什么，叔叔帮你找？”
“我要我的小兔子，我的小兔子不见了，我只要我的小兔子。”小女孩抬起头，眼泪汪汪地望着白无常。
“你瞧，这是啥？”白无常一手探到身后，再出现时，手掌中倏地出现了一只兔子，这只兔子从手掌跃下，径直跳到桌子上，左右张望着这陌生的环境，红红的眼睛一骨溜转个不停。小女孩看到兔子也立刻来了兴致，一个不注意，便将小兔子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小兔子柔顺洁白的毛发，爱不释手地端看着她第一次接触到的活的兔子。
“喜欢吗？”白无常俯身问。
“喜欢，谢谢叔叔。”小女孩破涕而笑，欣喜地答道。
“有了小兔子，就要牢牢抱住它，可不敢再让它跑了。”白无常颇有深意地提醒道。
“好的。”此时小女孩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到这只小兔子身上了。
“走吧，慕容烈，酆都大帝等你良久了，如再耽误，我二人恐要见罚。”说着，白无常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槛。
“白爷，可是他们该如何处置呢？”紧随其后的黑无常追问道。地上的小女孩母亲与祖父也一齐将眼光投射向白无常，紧张地全身颤抖。
“今日就先破例放你们一马，如有下次，定不宽宥。”白无常转过身来，严肃地说道。
黑无常这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在白无常的催促下，急忙也跨出堂屋。
在小女孩一家三口人的目送下，慕容烈等人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今日真是走了好运，逢此贵人，不然就糟了。”老者从地上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
“是啊，今日能够免除刑罚，真是天大的造化。”母亲也抱起沉迷于兔子的小女孩激动地说道。
一家三口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其乐融融地围坐在饭桌旁有说有笑，那只小兔子卧在小女孩的身旁眯眼熟睡。
一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女孩一家人忙跑出屋外查看发生了什么，殊不知他们身后，一只眼睛血红的兔子慢慢地靠近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