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又不戴围巾。”秋莫黎刚出医院大门，就被许来之数落，不由分说的就将自己的围巾套在她身上，系了个丑的不能再丑的结。
他温暖的气息还残留在灰白色的围巾上，将她紧紧环绕。
“今天是圣诞节呀。”
“你还记得啊，我还以为你这个大忙人早就忘了呢。”他说着，将一个淡蓝色的蝴蝶结戴在她如瀑的长发上，“圣诞礼物。”
秋莫黎急急的要取下来，满脸的难为情，“我才不要呢，这都是小姑娘们才戴的。”
“你不就是小姑娘嘛。”许来之制止了她乱揪的手，牵着她一起走到车库。
“你说的地方是哪啊？”他之前就发短信告诉秋莫黎尽量早点下班，说要带她去个地方。她看许来之开车渐渐驶出市区。
“今天圣诞节，去看看我爸妈。”
“啊？你爸妈？我穿这个呢子衣里面套了好几层，会不会显得太臃肿了？”秋莫黎整了整发型，把蝴蝶结的位置换了又换，“我戴这个蝴蝶结好看吗？会不会显得太幼稚了，算了算了，还是取掉吧。”
许来之看她这个局促又紧张兮兮的模样不由得轻笑，“我觉得都挺好的啊，可爱大方还显得温婉贤淑。”
“你早告诉我的话我就该去化个妆的，你看我，素面朝天，多没礼貌呀。”
“你不施粉黛的模样最好看。”秋莫黎不是那种一眼就令人惊艳的女子，却长得分外耐看，桃花眼，高鼻梁，小酒窝，长睫毛，五官精致，至于她眼角的疤痕，你在看到她容貌的瞬间，就会自动略去了，总之就是有着一种非比寻常的别具一格的风味与气质。
车渐渐驶到位于这座城市后面的山，这里有一片公墓，城市里的市民们都长眠于此。
秋莫黎有些不知所措，可许来之却依旧面色如常。
“我回到中国，回到这片城市，就是想将他们带回来，落叶归根。”
“走吧，我们去看看他们。”许来之拉着秋莫黎走过一排排墓碑，走到他父母合葬的墓碑前。
“就这么空着手什么也不带吗？我是不是该去买束花？”秋莫黎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Morgane也从没告诉过她，许来之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
“买束花放到墓碑前有什么用呢？以寄哀思吗？”许来之笑她，“不用在意这些形式上的东西，哀思，放心里就好。”
墓碑上是一对年轻的夫妇，与许来之的眉眼有些相像，两人依偎在一起，郎才女貌，好像眉目间都透露着温柔和煦。
“十一年前，我十八岁，在Morgane的宴会上遇到了你，我只是不小心亲了你，宴会散了之后就被你蒙住头一顿好打，长那么大，只有我欺负别人的时候，头一回挨别人的拳头，我记住了那顿打，至此对你死缠烂打……”提起那些印象深刻的事，许来之的唇角忍不住的上扬。
那些事情经许来之一提，秋莫黎也依稀想起来了点儿。那时她初到法国，Morgane邀请她参加她的订婚仪式，他那哪是不小心啊，分明就是存心调戏，先是言语上调戏她，后来拉着她跳舞，最后甚至不要脸的凑上来亲了她的脸，还笑嘻嘻的说是贴面礼。周围人都玩得很开心，她总不能因此破坏宴会的氛围，给主人难堪，于是她就笑着忍到了最后，宴会一散，立马出手收拾他。
“我妈妈记得你，我偷拍你视频的时候还被你打了，就是你放学，在路上我缠着你的那段儿，偷拍的视频给我妈妈看了，她夸你长得漂亮。后来你第三十九次拒绝我的时候我离开了法国，也离开了你的生活，其实我不是被你拒绝而退缩，而是我父母那时因海难一起去世了。
我回到了英国，只是这一去就再也没能回波尔多，我发现父母的死有蹊跷，他们说是意外，至于怎么一个意外众说纷纭，有说他们失足落水，有说他们抑郁轻生，那么深广的北大西洋，连遗体都没找到，让我怎么相信？那么明显的阴谋，所有人却都保持缄默！”许来之以为过了这么多年他早就放下了，不恨了，可提起往事的时候他还是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不是没有反抗，可反抗总是被压制，他没有证据证明他的叔叔就是谋划了这一切的凶手，就只能忍耐着，苟活于世。
秋莫黎的手轻轻覆上许来之紧握的拳头，感受到异样的温柔，许来之渐渐松开了手，看到她担忧的眼神，他略感愧疚，道歉道：“对不起，我失态了。”
“没事。”秋莫黎没想到他会告诉她这些，但她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她好像能穿透他的内心看到他对他父母毫无保留的深爱与信赖，她记起了曾经她无比的讨厌许来之，倒不是因为他的玩世不恭，而是深深嫉妒他，嫉妒他那时所拥有的幸福。而现在，她为当初不成熟的嫉妒而感到羞耻。
“都结束了，像是故事里的结局，坏人得到了应有的严惩。”
可是主人公没有得到应有的一切，他“应有的一切”里，应当包含着他的父母，包含着他为报复所错过的十年，包含着曾经的那个自己。
“我爸妈是很小就移民到国外，一直很想回来看看，可他们总是忙，现在闲下来，我就将他们的衣冠冢立在了故土。我也会留在这里，陪着他们。”
也陪着你。
许来之看着父母的照片，心里默默说道：“妈，你以前打电话不是总说想见她吗？现在我将她带来了。我会和她好好地，一直好好地。”
“我们回去吧，又飘雪了。”他握住了她的手，她没有挣开。明明像是个冰块儿般的小凉手，他却觉得像是握住了全世界，他的世界，只剩一个秋莫黎了。
“不和他们说几句话吗？”
“不用，我站在这里，心里想着什么，他们都能知道。”
秋莫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她也不明白那种小情绪是什么，同情？难过？总之很是奇特。
回去的路上，路过热闹的商业中心，到处都是霓虹灯装点的喧闹，天上下着雪渐渐大了起来，商场门口挂着各色礼物的圣诞树也披了层雪白的轻纱，给这个外国节日更添了几分色彩。
“哇！”秋莫黎眼中满满都是惊喜，家里被许来之装饰的极有节日氛围，窗户上贴了雪花铃铛和麋鹿，圣诞老人形状的大布偶坐在沙发上，落地窗前是一棵高大的圣诞树，上面堆满了礼物，和各色装饰品。
“我还做了树干蛋糕，和杏仁布丁。”许来之从厨房里端出他忙碌一天的成果，他想和她度过每一个节日，国内的，国外的，哪怕二十四节气都不愿放过。
他舀了一勺布丁递到她嘴边，“尝尝，我第一次做。”
秋莫黎一口吞掉，发现杏仁正藏在其中，“你该不会作弊了吧。”据说吃到杏仁布丁里的杏仁，会有一整年的好运。
“恩，算是吧，把我所有所有的好运都给你。”许来之坦荡的承认，眼中的光芒令秋莫黎无法忽视。
她突然觉得她与许来之的关系进展的飞快，到现在竟然已经有种令她无法言说的亲密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