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急了,脸色铁青,剑眉倒竖,额上的青筋跳的列害,那里还有一点往日的威严庄重和昔日的温柔文雅。
他高昂起手,那巴掌朝着我的方向,狠狠的落下来,我没有躲,依旧这么看着他。那巴掌终究是没有落在我的脸上,掌风带动了我鬓间的步摇流苏,玎珰作响。粗壮的碧游树,被打坐齑粉,碧色的粉末瞬间消失在那一掌的余威里。这一掌他是带了十足的力量。即便是我生受了,只怕也要摧心的疼上些时日。
他的脸色好过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道:“既如此,你不在乎,那便好办。”“如何?”“朕的颜面你无需管,阿夏的颜面朕替他保全。”“保全?阿夏对倾颜是打心眼里的喜欢,他如何能接受倾颜成为你的天妃。”我气的笑出声来:“你若是能让阿夏回心转意,不在和那个女人纠缠,我即可赐她飞天池沐浴,立地成仙。”
他皱着眉,不知想什么主意。我坐了下来,打量着阿夏的院子,心里是一团乱麻,想起倾颜和那个贱人一模一样的脸,心里便不痛快。又想起她在无量宫和我说的那些话,不觉暗骂自己果真糊涂了,怎么就这么轻信了她。又思及九凝在南天门被打了一巴掌,我又该怎么和东方太岳老仙翁交代,人家把千尊万贵的独生女交到自己身边,却叫人家平白的受了这么一番屈辱。对阿夏是即恨且怒,但更多的是担忧。天帝今日的话是对倾颜是志在必得,可阿夏怎么办,叫他和自己的父亲抢女人吗?如今之计,唯有倾颜死,才能破了此番困局。
我两个各有所思,皆是静默无言。
“启禀天帝圣上,王母尊上,派去魔界的华都大将军传来消息!”黄门侍者连滚带爬的闯了进来,尖利的声音戳破此时的平静。他惊慌失措的趴伏在地上,脸色苍白的说道:“死信!”
我和天帝都没有追究他失礼地罪过,因为我知道,他是经历过那些岁月的,由魔界带来的杀戮与恐怖永远也不会再他的心底消除了。所以听到因为那个魔之根芽,接连折损了宝莲,华都两位大将军,和无数天兵。他的心底深处的那些恐惧再次被激发出来。
“什么死信!”我和天帝同时开口,只觉此事实在诡异。那黄门侍者颤巍巍指向宫门外,“在,在南天门。”
南天门聚集了不少的神仙,皆是抬头凝视,默默无言。华都大将军是死了,拼着魂飞魄散,永不超生的下场传来一道讯息。是他用自己的一分魂魄化成的,一道微弱的白光在南天门上空盘旋,若游丝,若烟气。我凝神看去,只见它在空中不断摆动,呈现出几个字来,却又不真切,“魔根,天”除去这三个字,后面仿佛是一个点,但这缕魂魄实在太弱了,它能从魔界飞回到天上,实在不易,若非华都将军法力高强,只怕这三个字也要在半途中散去。可正因如此,我心里才着实震惊不已。接连损了天帝座前的两员大将,无数天兵。这小小的魔根究竟有什么古怪!难怪金母来送信,果真不简单。我正思忖着,天帝一挥手,将那游丝一般的信息打散,华都将军彻底的在这三界消失了。
他阴沉着脸,不知道想些什么。“王母,你随朕来通明殿,朕有事同你商议。”我点点头,低声吩咐叫手下天官将聚在南天门的神仙驱散,好生安慰,叫他们不要惊慌。再转过头来,天帝已经不见了身影。
天帝已经换了一身装扮,站在通明殿中,他想亲自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点点头,“你要带谁下去。”他摆摆手,“朕自己就行,嘴一多,只怕三界又要传闲话了。”我见他素衣素袍,手中拿着一把极其普通的折扇,一件法器不带,担心他出什么意外。但转念一想,他是天帝,那魔根再是蹊跷,又怎么能抵挡得住天帝的神威呢,也就没说什么。他往外走,没两步,说道:“我带着阿夏去。”“阿夏?”“是啊,叫他多长些见识”。我倒觉得好笑,阿夏又不是小孩子了,近千岁的上神了,什么邪魔鬼怪没见过,否则怎担得起战神太子这个称号。
但听天帝此言,我也不好说什么,父亲要带着儿子去长见识,我怎好拦着。“小心些,别因为它是魔根就小瞧了它,就算被它伤了皮肉,也是要疼上些日子的。”我叮嘱道。天帝摆摆手,说知道了。我见他蹙着眉,嘴中犹犹豫豫的要说些什么。我心里怎么不明白,他是放心不下倾颜。我没好气道:“怎么,又不去了。”“去还是要去的,只是….”我转身离去,一面走一面说道:“你们放心去吧,我会叫天兵天将把她囚禁在毗沙宫,不会放她出来,也不会叫别人进去,她究竟是怎么个死法,都等你们回来再说。”我的丈夫和儿子出门在外,我怎么好叫他们心里担忧呢。那是他们最珍视的女人,最放心不下的女人。
天帝带着阿夏走了。走之前天帝对我一再叮嘱,万不可趁此机会对倾颜下手,一切都要等到他回来再说。我应了,阿夏被陶陶收拾惨了,垂头丧气的站在天帝身后,几次三番的看我,想和我说几句话,我都没理他。
余光中,他微低着头,两颊凹陷,面色惨白,蹙紧的眉间处是解不开的两难与担忧,他的嘴角不再是往日那般微微上挑,仿佛永远在笑,永远没有忧愁。如今鲜红的唇微颤,千言万语欲说还休,他那么骄傲尊贵的仿佛一棵挺拔健硕的大树,鲜艳的叶子迎着春风秋雨,夏阳冬雪。而如今,他不在挺拔了,无数的愁,怨,忧,愧,仿佛无数恶毒的藤蔓,紧紧地压在他的身上,要把他这棵树缠死。见他如此,我心里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攥住,将里面的心血全部攥了出来。
我忍住没正眼看他一眼,送走了他们父子俩,和陶陶退了一众随从仪仗,只我两个慢悠悠地往回走。
陶陶劝我何不趁此机会杀了她,我冷笑道:“我若是当着天帝和阿夏的面把她处死,大不了和他们父子两大闹一场,大吵一架。可若是我前脚答应他们,后脚就出尔反尔,即使她死了,可天帝和阿夏回来,我又有何底气面对他们。也罢,关了她,想来她也做不出什么妖儿来。”
陶陶恨道:“真是大意了,竟叫她作起这么大的风浪来。”我笑着摇摇头,“这也怪我,当日若是快刀斩乱麻,也不会有后来这许多事情。”我叹了口气,天上琼楼玉宇,像是能工巧匠用金珠宝玉堆砌出来的一样,美则美矣,却冰冷的叫人害怕。“对了,九凝那你安排好了吗,我过去看看她。”陶陶听我说起九凝,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愤怒,随即便又蹙起眉头,叹气道:“她说没事,只是能没事吗,我叫人从太上老君哪里取来仙药,给她敷在脸上。又和她说了几句话,像是吓着了,我便安抚她睡下了。”我嘱咐道:“这件事情最好还是不要传出去。尤其是东方太岳那里。”陶陶点头:“我早吩咐下去了,只怕真传出去,你也与他难见面。”我和陶陶对视一眼,眼中尽是无奈。
毗沙宫我派了天兵天将团团围住,里面的仙侍我都散了出来,但是阿夏的亲兵却留在了里面,想是奉了阿夏的命令留在里面保护她。吴氏自愿留在里面服侍她,我准了,陶陶狠狠地讽刺了她几句,吴氏面色通红。我摆摆手,懒得同她计较,便叫陶陶和我回了无量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