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万在回味刚刚的一击。
不是因为击杀书仙代表团此次来访第三位的人物而对将会产生的一系列后果感到害怕,而是他非常确定,刚刚的最后一击他并不想打下去。
对自己身体绝对灵敏的把控,也让他确信,哪怕自己是用这柄天阶极品的宝刀砍一片树叶,只要他想停止,宝刀甚至可以轻轻擦边让树叶飘然落下。
若果要用数字来形容他对自己动作的把握,按从一到十的程度来划分,黎万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十”。
怎么会这样?黎万握着刀迟迟不敢回头,他还沉浸在自己互相矛盾的想法里。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自己虽然不可能失手,但纠结这些也没用。黎万动作僵硬的回头,不管结果如何,自己还是要勇于面对的。
可三宫主完好无损的站在原地,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怎么会这样!
黎万震惊不已。如果说,刚刚那一刀是自信过头的失误,那此刻又该怎么讲!
黎万确定自己砍到了她的身体啊!
“你······是鬼?”黎万牙齿有些打颤。
三宫主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可真会打岔。明明是修道之人,还不信怪力乱神的么。”
对,对啊,三宫主这一声提醒了自己,我们都是修道之人,这些不正常的事应当是相当正常啊。
黎万冷静下来,自己的本能反应的有些过度。如果自己刚刚那一刀若是真的劈死了她,才见怪呢。黎万心里自嘲道。
情绪一冷静,思绪也慢慢开始活跃起来。
也就是说,自己见过了她的能力,或者说,我已经中招了吗?
黎万仔细观察周围和三宫主完好如初的身体,希望能找出什么破绽。不远处那颗黎万刚落下来的树上,残断的枝干上露出新鲜的茬口,乱蓬蓬的叶子,随着有一阵没一阵的风有气无力的摇摆。附近低洼的水坑里潮湿的泥土显着斑斑点点的深紫色,黎万在明媚的阳光下缓缓转动协律,剑刃反射的光芒随着不同的角度变化:这一切都没有什么异常。
这么想起来,自己挥击的最后,有一点不同。
黎万努力的回忆一击结尾那有点模糊的印象。像攀着垂下来的蛛丝,便想从地狱爬到天堂的恶人一样拼命回忆触击的细节。······对,协律并没有斩断她的衣服和身体,刚刚要碰到她的身体,那一部分身体就像画上的油彩被人一指头抹掉那样出现了一个空缺,可即使穿过的是层空缺,黎万的宝刀还是反馈了撕裂时肉体才会遇到的阻力。
那她的状态呢?
黎万扎下马步,左拳垂直直指地面,右手横刀挡于眼前,摆了一个门户。既能观测到前方敌人顺便遮住我明,还可以通过刀刃的反光观察身后的情况。
我明!
黎万眼里一阵金光闪烁,显示这个敌人实力为地阶七品。
地阶七品?那岂不是意味着只要一直开着我明且对战节奏缓慢,黎万几乎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可金光依然在这几个字上流转,并未像以前那样快速定型。金光迟疑不定含糊的吞吐,最后似乎下定了决心,在后面加了一个“?”。
这应该是某种上古神符,黎万虽不认得这个符号,可一看到这个莫名其妙的符号,便觉得既嘲讽又无奈,哪怕三清心法在身,也觉得火蹭一下就冒上来。黎万调动意念,在这个符号的后头学着它的样子,缓缓的打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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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万只觉的一阵气血翻涌,差点经脉逆行一口老血喷出来。连忙退出我明,擦着头上的冷汗,一边暗自庆幸,好险好险,险些神志为之所夺。看来使用我明,还有这等不为人知的风险。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再砍她一刀?
一场优秀的战斗应当同天地的法则一样,是简洁完美且赏心悦目的,任何不必要的冗余都须被剪除。重复的攻击不能带来任何额外的收益且会暴露自己有限的攻击手段,不值得。
正当黎万还在苦苦思索破局之法时,三宫主咯咯的笑声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传来:“黎万,你到底是怎么赢下的清明堂战役,好戏还没开始,你就已经黔驴技穷了?无能也要有个限度。你还是认输吧,难道你打算一辈子就这样困在这?”
“一辈子?”黎万不可置信的重复到。
“那当然。画以传情,诗以表意。本宫主家学渊源,嘤嘤学语之时早已耳濡目染,一十三年潜心悟道,独创流派“画中仙”,惟妙惟肖,真假难辨。一旦触景生情融入画中,除非受者能拿出什么我画不了的东西--绚丽复杂的道法或者构造精妙的法器造成破绽,否则将一辈子困在画里,难以辨别真实和虚假。乖乖低下头任我宰割还是好的;如果执意逞强不肯向我低头,那么极其逼真的虚假世界迟早会逼疯他。而你,这么长时间不做尝试,那么你的手段,不过刚刚的突进和瞳术吧。这两把刀虽然拿得出手,刀身机关巧妙与音律息息相关,但暴露的太久了。既然是双刀,想必互相配合一雄一雌,那一把刀也并不难画。你可不要怀疑我这种大修真世家出来的眼界和魄力啊,混蛋。”三宫主洋洋得意的笑声传来:“本宫主有好生之德,只要你肯跪下磕头认输,我就会取消画中仙放过你,而你,可以继续心甘情愿的做萧安的走狗。”
“只要我跪下磕头认输,你就肯放过我?”黎万的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
“哼。捏嘿。哼哈哈哈,是啊,我可以答应你,黎万。只要你跪下磕头认输,我就会解除画中仙,放你自由。”
“但是我拒绝!”
“什么?”三宫主一脸震惊。
“我黎万最喜欢对自以为比我强的人说“不”来拒绝她!”
“猖狂!那你一辈子就被困在里面好了。画中仙!”
这招不一定管用,可黎万只能把全部希望压在上面,孤注一掷了。
“这是我最后的挣扎了!宫主,接招吧!”
三宫主屏息凝神,拈着画笔,密切注视着黎万的一举一动。
只见黎万双拳平举腰间,然后干净利落地脱掉裤子。
三宫主愣了两三息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啊!!”立刻蹲下身体捂住双眼:“你在干什么啊!”
在享受到温暖阳光的一瞬间,黎万觉得似乎有层薄薄的软纸,被自己撑破了。
“这就是你的觉悟吗!”黎万得脱大难,蹦蹦跳跳的来到三公主身边,“两家交战狭路相逢舍命相拼你死我活,哪有那么多的道理!”
三宫主刚想起身反驳黎万立刻吼道:“你不要乱动!我就在你身边,万一碰到可不关我的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三宫主觉得自己的脸上,甚至能感受到喷吐的热气。
想到清明堂之战留给自己的教训,黎万觉得应该尽到教育后辈的责任:“我们遇到什么困难也不要怕,微笑着面对它!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
看着上一秒还在跋扈骄横的三宫主现在满脸委屈的蹲在下方紧闭双眼捂住耳朵甚至快要流出泪,黎万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奥利给!!!!!!”整个山谷,都回荡着半身赤裸的黎万精神的吼声。
成功摆平了路上的第一个阻碍,黎万志得意满,情绪高涨。这是一个好兆头!这次师门委托给我的任务,我肯定会神不知鬼不觉悄无声息的办下来的!萧安师兄,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黎万刚抬起了脚,却一阵踌躇没有落地,回头看了看树林间静穆的群峰,面带尴尬:“话说,鄂中郡,在哪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