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万没买到鄂中郡的地图。
价格因素是一方面,一张随身携带、还能精细到户口居住的山河志本身就要搭载在天地异宝上。而另一方面,则是保密协议。详细精确的在图上标明险要的名山大川和城池关防,万一落在一些有心的神通异人的手里,就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了。正道各派属地犬牙加错,卧榻之侧岂容他人窥视,想向民众开放画张图,连自己的情况都不敢放在图上,更何况要求别人呢。哪怕想买一郡的图,所要求的“级别”也非常高。凭借自己易神峰真传的身份,在没有门派介绍信的情况下勉强能买到,只是要签订各种协议,并且在公派巡按总处备案。
那么正常人赶路怎么办?
喏,用这颗地标石。你可以把目的地告诉我,我们会帮你把这一路的情况都刻在这颗石头上。不仅能帮你导航,甚至还能显示路上的风土人情和名胜奇观,哪里有一些备受好评的饭铺和独特的地产--如果你对旅行颇有心得,甚至还可以自己制作,比如马可波罗和郑和的游记。如果是一个追求享受的吃货,米其林心得的目前也备受好评。您的这趟旅行是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您在旅途中更喜欢饮食还是玩乐?
没有。黎万听得一头雾水,在山上的时候,他对生活的全部理解只有修道和训练。这种过于追求享乐的生活在黎万看来简直是异端。
您刚刚说,目的地是鄂中郡的安达庆家对吗?
是的。
一般具体的门户我们是不会给标出来的。还好安老在当地已经是名门望族,别说是鄂中郡,就是附近的人受了一点儿不公正的对待都会跑到安老家伸冤。看你是第一次出门,什么都不懂,对附近又不熟悉,我就帮你这个忙吧。加工费一共十颗地阶五品灵石。
这么贵?黎万接过这颗石头暗自乍舌,从外表看上去只是一颗光滑平整的石头,可即使这样,也比一张鄂中郡的山河志便宜了百倍不止。
走出天平城约一里地的左右,才允许使用法器飞行。不过一般走半里,就开始陆陆续续的上天,也没那个执法者真那么讨厌,明明人已经离开城市非得把你从半空中揪下来重走一遍。
这半里路怎么走,走哪儿,走到哪都随意。出城的人还不少,天平城车水马龙,在门口等着查验放行的人更是排起了长队。而专门核验修行者身份的窗口因为自身天然的人数劣势,门可罗雀,几乎可以畅通无阻。不过和人群擦肩而过的时候,总感觉每个人都在若明若暗地注视着自己。这一定是心理作用,黎万安慰自己道。
尽管如此,他还是迅速离开人群,挑了一条树木丛生,布满了岩石和草丛,斜率接近垂直的山坡,进行攀登--只要不是脑子有病心怀不轨的人肯定不会在这上面白费力气。同时抽出协律,劈开挡路的枝干和岩石,有时坡度过高没有能抓攀的地方,为了维持身体平衡和动作连贯而将协律直接插入山体作为支点。多年来的训练和积累,黎万在山上像只猴子一样灵巧的快速行动。
但是身后的包袱随着自己跳跃腾挪的动作时不时离开身体又重重拍下来,分散自己的精力影响动作也就罢了,更主要怀里也有几团东西叮叮当当响着,不规则的棱角来回擦着满是汗水的前胸,黎万觉得很不舒服。
这都是些什么?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顶,黎万趁这个歇息的机会把怀里的东西一股脑掏出来,一件件点看。嗯,笑风华师姐送的冰糖,塞进包袱里;补拙钟,在清明堂上救过自己一命。鉴于陆明长老心胸坦荡、宽厚仁慈的性格特点,黎万每次见到他都想不起来归还补拙钟的事情。把它放在包里?好歹是件宝物,自己的银子可是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偷走,还扔在包里怎么能安心呢?挂在身上?如果有把扇子或者玉佩,挂在上面叮铃作响显得整个人玉树临风潇洒不凡那么黎万毫无疑问会这么做。那还是放在怀里吧,虽然不方便,也只能如此了。这是······女生的见面礼,是个古色古香的小盒子,黎万打开一看,里面是几颗散发着清香的丹药,一小瓶香水和一只翡翠头钗,用不到,进包。喔,这是男生的?这个全身散发着金光的法器装甲人模型是什么?底座上的文字是独角兽?这个形状庞大、造型怪异、配色奇葩的腰带扣又是什么?说明书上写的是,在一个四周无人的地方摆出以下动作并大喊变身?还有两枚虽然表面已经被摩擦的相当光滑、却仍然像宝物一样被郑重的摆在正中的晶片。这都是些什么奇葩啊,黎万感到一阵无语,顺手全收进身后的包袱里,并拉紧了背带。
要,要不然试一试?
试试就试试。万一真的是件实用的宝物呢?黎万对男生最后的希望死灰复燃,驱使着他往更茂密的森林深处走去。
危险!就像一头被养的白白胖胖的猪,明明主人像往常喂食一般轻手轻脚进入猪圈,可那飘荡的杀意,便让这头安乐温顺的猪一反常态,凶性大发,拼死挣扎着那一抹不可能的生机。如同此刻的黎万,明明外界风和日丽,内心突然警铃大作,尽管只有一瞬间,对危险的直觉还是让黎万迅速扑倒在地。“噔噔”,几乎微不可查的声音响起,黎万迅速抬头起身拔出协律警戒四周:他们发动攻击了,位置在哪?是什么武器,打在什么东西上了吗,为什么我找不到?
等等,黎万留心到,自己身前的这棵树上出现了两个墨绿的小点,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
黎万想凑近看的更清楚一些,这时,嗖嗖的破空声连续不断的从身后传来。
这次数量相当多,黎万眼角的余光只能捕捉到几枚,间不容发,这次覆盖的面积相当广,已经不是能凭借灵活的身体能躲避的程度了。可黎万面前就是森林,这种普通的冷兵器投掷很难在视野不好到处都是掩体的森林里发挥作用。可这段距离,不管是青云引还是翻滚前跳,都不能保证毫发无损。
黎万背在身后的左手张开,一个青色墨点从手心升起,迅速旋转张开成为一面能遮住半个身子的太极图,身后的暗器袭来,撞在一起发出尖锐的声响。趁着创造出来的这点空间,黎万立即向森林里逃去,可袭击者并没有因为使用暗器达不到预期效果而改变作战手段,他们不断变换方向逼迫走位,夹杂着冷不防的毒针,让黎万疲于应付--凭自己修为凝结出来的八卦图已经支离破碎,而攻势一波比一波紧,根本不给黎万喘息的机会,只能瘟头瘟脑的向树林深处逃去,而越往里走,他们的动作越嚣张,铺天盖地的暗器简直要织成一张网,把误入网中的这只小雀儿碎尸万段。
不过背靠树木躲避的几瞬,黎万已经看清了。
这些人身后背着一长一短两把刀,一边在树林间跳跃移动一边顺手拾起特征明显的暗器把留下来的痕迹抹平,敏捷出色的身手和怪异的黑色紧身衣,每一个特征都毫无疑问的暴露了他们的身份--忍者。
黎万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他们真的敢在天平城郊发动袭击。更算不到,竟然会有人雇佣扶桑的忍者来完成对自己的追杀。是因为自己人不好动手,怕暴露身份?还是事成之后可以转移焦点,让自己简单的欲望染上势力间阴谋的迷彩?
不过别人因为什么原因袭击他并不重要。自从清明堂一战后,黎万的想法已经相当简单:
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