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
当然也是在醜寠城曾经仅次于太子权贵的人的宅院里。
自从他离开义父,来到醜寠城的第二年,他就从刚刚来时的一个小军头成为了有着几十个士兵的护使。
这是醜寠城作为都城未改名换代的第13个年头,天下照例又骚动了起来,照例又死了几十万人。
腾阳国,这是目前这个都城所属国家的名字,也是改朝换代后的第13个年头。当初篡权者上位的时候天下便有大乱的征兆,由于峥夷的南下,这本来就不大的中原小国即将创造一个据秦国之后第二个短命神话。
当然这没有什么可比性。
峥夷的骑兵大军已经逼近醜寠城边缘的其他小城,分散成多元进攻的骑兵正在撕裂腾阳国的大军。
他停止思考,对自己的走神感到疑惑,自己似乎在脑海中为了某些人来叙述这些背景。
他抽了抽鼻子,他努力的把空气中的火药味想成梨花的香气。
梅花的香气是淡然的,这浓厚的淡香将城内的肃杀之气消去了不少。
平民所住的外围城的气息似乎一点也没有带入王城内,王城照样庄严又高贵,灭国之灾仿佛只是个神话。
但更加明显的是王城内变得非常空荡,有能力解决灭国之灾而住在这里的人不是外逃就是在王宫内紧急商讨对策。
现在的天子,就是当年的篡权者,他的王位似乎一天也没坐稳过。
他这次拜访的人,和兵权似乎没有什么关系,但却是唯一一个能让他获取更多士兵的人。
那个人叫陈禹柏,在醜寠城相对稳定的时候是仅此于太子的权贵所在,他似乎没有稳固的权力,但又掌握着比宰相更大的地位,再加上那双伶牙俐齿,太子心甘情愿的让他成为在城里震耳欲聋的存在。陈贵人不是很显摆,他甚至都没有见过他一面。
最近天下大乱,没有任何用处只是为了取悦天子的陈贵人瞬间就失去了其地位,被更有可能拯救这王国的武将们所代替。
尽管如此,在太子陛下耳边求求情,让他在这乱世之中成为下一个掌握最高权力的人,他相信陈贵人还是做得到的。
腾阳国的武将在最近的几次大败除了投降,脱逃,被斩杀,重伤的之外,剩下的也几乎无法挽救这即将到来的败局。
他今日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成为腾阳国下一位的主将,他知道自己的实力不止这几十名士兵。
迎接他的是一名姿色不错的小妾,她默默的把他带到这金碧辉煌的深处,他在无言中惊叹这无边的奢靡。
她停了下来。
“在这儿停留即可,家君正在淋浴。”
“嗯。”
他这才发现她原来是一个需要他更加尊重的人物。
他这才定眼看她,面貌很清秀,却意外的穿上很绚丽的服装,有着很浓的脂妆。
他没有见过既有地位又有姿色的女人,今天是第一次。
面前和他平行站着的,平静的女人脸色开始有些抽搐,像是欲言而止。
这些年他一直维护着醜城的治安,因为他的穿着经常被很多有一点财富或地位的人呵斥和鄙视。
面前的女人也是以这样的方式在嫌弃他,不论是有无财富,权力,姿色,世人似乎都这样虚荣和狂妄。
他脸色沉了下去,对旁边的女人加了几分鄙夷。
开口了,这次似乎真的有梨花香。
“说来荒唐可笑,之前听流言所传,都城治安护使有纹身在上,我很好奇。”
······
他知道被发现失去官职,贬为庶人的后果,他知道绝望至极,痛不欲生关于悲伤的高峰体验的全部细节。
他荒唐地脱了衣服,鬼使神差的将没有给任何女人看的后背给予了她。
他在篡权者掀起的风暴中失去父母,他的命运被一场又一场的政治游戏中牢牢抓住,没有一点喘息之地。
身后的女人传来阵阵惊叹。
他在8岁时就已经拥有了成年人都不曾有的淡然,他背井离乡,他颠沛流离。
身后的女人沉默了。
后来有了养父,他只是淡然的享受养父的馈赠,淡然的看着愈演愈烈的战争。
背上突然有了细腻的暖意,像是母亲的手,他不知所措的抖了抖。
后来进入醜城,他虽然没有财富和地位,但却因为他的淡然所带来的亲和混的风声水起。
“这纹身是什么风格?”
他遇到了一个女孩子,在市井出淤泥而不染。他发誓战事结束便向其表达爱意。
可是战事却愈演愈烈,他不得不来这里毛遂自荐。
还有,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将纹身给她看过。
只给同样骄傲的人看。
“蒸汽朋克,还有一点超现实主义。”
这便是他淡然的一生,这个女人也仅仅是给他淡淡的心境上点了涟漪。
终当他们都站起来时,侍女也来了。
人来了。
他理了理衣冠,准备用最高级的礼节迎接。
他知道这很可能是和她最后一次见面。
心中的涟漪不断扩散,以不符合流力学的方式。
他回头抓住她的手。
“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自觉的将头移开,在这种战事混乱的状态,她不想惹无关的事。
她却沉默了。
门被打开,他迅速的下跪。
爱上一个人,爱上一座城。
错过一个人,错过她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