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完墨玄,就不能不想这十年里,常安那臭脾气的玩意儿混成什么样子了。
还未动用法术,画眉已然幽幽转醒。也好,到底不如亲自去看望他们。
出了垂素洞,才见瀑中满是桃子,填满一池,红粉相映蔚为壮观。
……老桃树也是够了。
虽腹诽着,吃还是要吃的,又脆又甜,倒皆是上品。
刚咬两口,老桃树便从天而降,衣服里兜了数只桃儿。见了我们,脸上只是堆着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嗳,”我拍拍他的肩,“我闭关的时候,你就一直这样等着我出来?”
老桃树点点头。
我心下一动,又问道:“为什么不做点别的事呢?”
老桃树愣了一愣:“做什么事?”
我急了:“我来桃源之前,你每天都干嘛呢?”
“等你来啊。”
“……”怎么忽然有点土味情话的调调?这就是亲爹的爱么?
正想着,老桃树忽然一掌劈过,我大惊,堪堪躲开问道:“劈我做甚?”
老桃树道:“还行,出去混不至于死,有点儿当年……”
我接口道:“你的风范?”
老桃树愣了一愣:“什么?……不是。我记得你说要去看什么人来着?”
我答道:“长安,真正的许长安。”
他塞给我一只桃儿:“那快去吧。”
我撇撇嘴,直往金陵桃花村去。
仍化个少年,咬桃儿走了两步,一个熟人也不曾见,觉出些不妥当――岁月不居,我该化个壮年男儿才是。如是做了,却见长安家荒草茂树,竟是久无人居的样子了。
一个老农见我伫立门前,关切道:“找常安?常家六年前就搬走了。”
我问:“那陶家呢?……我是说陶落。十年前,我曾在此借宿常家,今日路过,特来探望的。”
老农面有哀色,叹道:“那孩子也是命苦。她家里把她许了人,她不肯,自己跑到姑苏的一个庵里住,家里也拿她没办法。没几年,她爹在京城冤死,她爷爷听了信当场咽气。有人说见她真的削了头发,穿着袍服,直接出家了。”
我大觉悲哀气愤:“那常安呢?死在外头了?”
老农道:“只知道常安那孩子出息,考试中了举,回来把他娘风风光光接走了。还真别说,你看他成天在村里横着走,没想到还有这本事。”
我讷言。
老农摇摇头顾自嘟囔:“本来常安陶落俩孩子也算得个青梅竹马的,这可真是造化弄人啊!”
我向老农抱一抱拳:“叨扰了,您老人家慢走,我得寻人去。”
老农问:“寻谁?常家?这么晚了,公子若不嫌弃,可在老夫家中休息休息……”
我摆摆手:“事出有急,实在也不好叨扰。”
我向村外走,不多时直接使个法术,转眼到了姑苏。
姑苏有庵,名寒谷。
谷幽山寒,桃花层层开放,四季不断,竟有些像我的桃源。
我立在庵门外,不知该作何计量。
隐了身形,进得庵中,便去寻陶落。
呼,这姑娘还没削发为尼呢!
三千青丝规整地盘起,身着青衣,头戴高帽,除了项上的红绳金铃铛着实别扭,正面看来竟同剃度的僧尼一般无二。只是庄严肃静的扮相和神色,并未影响她略显稚嫩的面庞——虽说如此,红尘里二十多岁的女子,孩子都该会说话了。
只是年轻的面容上,呈现出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心如死灰。不知道的人乍一看,还以为是修行境界颇高,心如止水了呢。
我咬牙,心里盘算着弄死常安的一千种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