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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壮士身死

平章心里暗惊,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问道:“哪前辈怎么会认为天符牒会在我身上?其实我身上空无一物,何来为难于我?”

杜少利淡淡笑道:“平兄不必砌词,我已经在松宿镇时上了你一次大当,被你当刀使了,哪还会有第二次?”说完哈哈大笑,仿佛是一件非常可笑之事。

平章不惯说谎,满脸通红,奇道:“既然杜前辈有备而来,平某也不骗你,天符牒确实在我手中。只是我有一事不解,我前脚刚离开杭州城,你后脚就?上了我,当时天下皆中我大哥的祸水东引之计,何以杜前辈却似明镜,实在让人困惑。”

杜少利哈哈一笑,说道:“杜某孤陋寡闻,在松宿镇才听说童贯在杭州城抢天符牒的事。“

平章愕然,随后明白过来。大哥对外放风,要把天符牒托付给他,实为诱饵,引童贯上钩,没想到杜少利当了真,反而歪打正着。

平章苦笑道:“从杭州出城到百丈山、松宿镇、到融都镇,再到这里,少说几千里,平某人穷尽心力,始终无法摆脱前辈的追踪,更有何言?”

杜少利正色道:”平兄莫要自艾,杜某实有取巧。杜门有一种灵蚚,无论何时何地,曾经嗅过你的味道,千里追踪,绝不有失。这乃本门之秘,今日有求于平兄,就不怕跟你说了。“

平章突然问道:“童贯手里的天符牒,前辈看到了?”

杜少利说道:“不但看到,还摸到了。说来也巧,杜某病躯体质异常,一块玉是新是旧,我上手便知。那块假的天符牒玉质虽好,也有古朴之意,却是块新打磨的玉,骗不了我。”

平章听到这里,心头已知事无转机,一时念头百转:“血尸门亦正亦邪,虽然甚少听说为非作歹,但大哥所托,如何能把天符牒交给他?笔儿已经改名,托付阮兄,已经了解大哥心事。今日之事,必难善终,实在不行,宁可玉石俱焚,也不能做天下的罪人。”

主意打定,心底一轻,惧意反而减少了。

杜少利见平章神情一舒,似有决定,连忙说道:“平兄,两百年前,杜家先祖被奸人所毒,形如‘血尸’。两百年来,杜门子弟日夜受此折磨,遍寻天下解毒之法,却一无所获。后来终于得高人指点,得知一本《万毒神经》藏于太祖宝库,上有解毒之法,故来求取。杜某人在此立誓,杜门对宝库里的金银财宝毫无半点觊觎之心,望平兄怜我杜门百年苦难,施也援手,杜门上下,将会感激不尽。”说到后来,声泪俱下,抱拳躬身,有礼有情。

平章本已打定主意,此时又动摇了。眼前的杜少利,毫无半点高手风范,涕泪横流,佝身屈膝,就似是一个邻家的小老头。

他武功甚高,大可抢夺,为何一再哀求?

转念之间,想起大哥的嘱托,又警醒自己,某些江湖人士为了宝库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自己身负天下苍生的命运,可不能被妇人之仁蒙了眼睛。

想到这里,心肠一硬,抱拳回个礼,大声说道:“杜前辈,不必如此。杜门苦难,我感同身受,在下也不欺瞒你,天符牒确实在我身上,但此物乃我大哥所托,受人之托必当忠人之事,却不可交给你。况且,此物关系重大,不单会引起江湖震动,怕也会引发家国不稳,实乃不详之物,平章愚钝,却也不想去背千古骂名。你武功远高于我,大可过来抢夺,但我却有言在先,万不得已情况下,我会毁掉此物。”

杜少利听/*7/平章担承天符牒在他身上,喜形于色,又听到他威胁毁掉天符牒,忧心如焚,大悲大喜之下,脑里一片空白,竟呆住了。

平章见他呆住,心底一软,温言说道:“杜前辈,你是前辈高人,自然知道此物干系甚多,关系天下安危,平某受人之托,不可妄做决定。”

杜少利两眼血光闪动,须发自张,哈哈一笑,厉声说道:”好一句受人所托,我杜少利这辈子都未曾低声下气般求人,今日如此这般,实是为杜门求一条活路。平兄如此挂念天下安危,就可把我杜门几百族人的苦难与性命视而不见吗?”说到后来,声色俱厉。

平章一时语塞,竟接不上话来。

而此时,杜少利的脑里翻动的却是族人的苦难与折磨,人不人鬼不鬼,被江湖人视为异类,无数异样的目光,无数的辱骂与生非,现在唯一的解救希望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却又似远在天边。一时头痛欲裂,眼前乱象纷沓,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血尸门所中奇毒本带邪性,平日倒也没什么,遇上强大的刺激,容易迷失心性。杜少利在大悲大喜之间,仿佛看到《万毒神经》在眼前晃来晃去,然后越来越远,最好被人撕成粉碎。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袭来,让他不由得仰天长啸。啸声凄苦无比,一时间,平章、及阮谷春父子皆欲掩耳落泪。

平章见他状若癫狂,连忙气运丹田,大声喊道:“杜前辈,你莫要如此,万事好商量!”

喊声在啸音中,一如凄风苦雨夜里的一只寒鸟,扑闪几下,便被淹没在了黑暗中,无声无息。

杜少利心神已失,只感觉眼前的人便是当年害杜门百年苦难的神机老人,不由得怒发须张,劲随心发,十指如钩,大声喝道:“神机老儿,纳命来吧!”

平章见杜少利长啸过后,突然两汪血水紧盯自己,似有实质,十足把自己当成了杀父仇人一般,蓦然十指如钩般扑将过来,势如疯虎,只好匆忙招架。

血尸门的武功甚是奇特,一眼望去,似是中原武林中正大光明的鹰爪功,一招一式,有板有眼。但细细一看,却又不似,鹰爪不假,但身法诡异,在很多不可思议的角度,皆有招式。

平章虽然《长河心法》有成,毕竟与杜少利还是有点距离,再加上奇招怪式的加持,刚一接招,便吃了大亏,用了十来年的趁手兵器,狼首流星锤,竟被人一把抓去,往林子一甩,竟没了影子。

平章一时愕然,自出道以来,从来未曾有过,一招就被夺了兵器。只是这时,如何能多想,连忙展开拳脚,匆忙应对。一时之间,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杜少利一边出手,一边喝喝出声,形若疯子,招式却是越来越快,慢慢出现些极怪异的武功,像是猛然跃到头顶,一屁股坐了下来,还有似撒泼般滚地前行,抢向胯部,再如单手叉腰,侧面单手狂发快掌,攻上下三路……各种奇招怪式,层出不穷,有些像癞汉纠缠,有些又像仙姑抛媚,无论什么招式,都是极快极狠,初时如微风,后时如巨钟。

阮谷春父子见到平章陷入险境,心头大急。阮谷春把阮青松推后,示意他先逃,自己铁手一振,就往杜少利攻去。

谁知,杜少利武功实在怪异,血口一张,大喝一声,右手五指如剑,向阮谷春方向一划,五道指风如五把利剑,向阮谷春砍去。

阮谷春还有四五丈远,已然感觉到指风及体,连忙铁手挥出,抵住指风。指风五道,道道如利剑劲劈,一连三道,每道被迫退后一步,第四指与第五指风终于撕烂了铁手套,在他的手腕上留下两道指痕,深及见骨。

阮谷春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此人武功,竟厉害如斯。幸好,杜少利仅挥来这五道指风,并没有后招,不然,必难幸免。

阮青松见义父受伤退后,连忙抢上前来,把义父扶到一旁,取药治伤。

平章越打越心惊,耳边是疯子般的吼叫,眼前是血水般的眼睛,胸口是涌动的气血,不禁大喊:“杜前辈,你再不收手,我就把天符牒碎了,我说到做到的。”

杜少利却完全听不见,只觉得眼前正是害他杜门百年苦难的神机老人,他还在得意的笑,极是可恨,更是怒极攻心,全力出手力求毙了这个可恨的老儿。

平章艰难的抵挡着狂风骤雨般的爪影,那掌上的血管,粗大如牛绳一般,望之生畏。他只能边战边退,减缓强大的压力,只有避无可避之下,才硬接几招。

终于,平章一时力竭,被杜少利两爪搭上手腕,只觉得两臂一麻一痛,关节已经全部拆散,只听到咔嚓嚓的一声,有骨折与物件破碎的声音,胸口中了一掌,只觉喉头一甜,哇的一声,鲜血狂喷,一声惨呼,被打飞五丈开外。

杜少利一掌既出,飞身上前,另一掌又拍了过去,听得平章的惨呼与有物件破碎声,似是黑夜里闪过一道光,好像照亮了什么,这一掌便缓了下来,立在原地,似是大梦初醒。

平章趴在林子边缘的草地上,暗运内力察看自身,发现胸前筋骨全断,脏腑破碎,怕是大神仙,也无能为力了。此时,反而灵台清明,心底慈悲之心忽起,只想着一件事,天符牒可造福天下,也可为祸天下,主要是看落入谁的手里。眼前此人戾气太,武功又邪,疯疯颠颠,实非良主。况且,藏在胸前的天符牒,已然碎了。实在没想到,碎了天符牒的人,竟是一心要夺天符牒的人,世事实是弄人。

他咳嗽几声,吐出几口鲜血,哆嗦着伸手入怀,摸出天符牒的布包,慢慢解开,心想:“我只需抓一把碎玉捏成粉末,就算有欧阳子再生,也绝对无法再修补这些缺失的文字,太祖宝库从此消失于世也。”想到这里,犹带血的嘴角,逸出一丝残酷的笑意。

猛然,笑意顿住了,他摸到了碎玉堆中,竟有一块片状物,一摸之下,凹凸有字,锋利割手。他一惊,念头一转,不及细想,迅速凝聚残余的内力把片状物吸于掌心,借助翻身掩护及一声痛呼,手掌往地上一抹,把片状物插入地下。

这块片状物虽是柔软,却极是锋利,再借助平章的内力,竟如刀切豆腐,入地无声,仅留下一条小缝。平章挪动几下身子,磨了两下,小缝便被杂草与泥沙封住了。

这时,阮谷春父子,也已经抢上前来,扶起了平章。阮青松自小便见过平章,多年感情,见他受伤不轻,情急失措,手忙脚乱的在找药,却哪里又有药呢?

杜少利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缓步走上前来,一脸歉意,说道:“平兄见谅,我们所中之毒,不但改变我们的形态,还会影响我们的神经,遇上大的刺激,容易发狂,实非我所愿。你先别动,由我给你医伤。”

说完,伸手便搭上平章的脉博。血尸门会毒会医,刚搭上脉,便是眉头一皱,心知平章已无生机,只是靠内力在支撑罢了。杜少利心下不安,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平章见他神色,轻声抚慰道:“杜前辈,你莫要自责,受毒物所惑,我并不怪你。”

杜少利语气低沉说道:“平章兄弟,你这又是何苦,我说过,只讨《万毒神经》,用于解救我杜门之毒,其他的东西我一概不想,你若不如此顽固,哪会至此啊。”说完,又叹一口气,歉疚之情,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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