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一个人去了吗?”老乡开出一段山路后在前头顶着山风问。
吴望对此不得不大声回应道:“是的,其它人都在别处下了,我是最后一个,幸亏遇上了你。”
“哈哈,这也就是缘分了。这周边你熟悉吗?”
吴望一听就觉得奇了,这周边自己要是熟悉了,那自己也就不必如此多此一举了。没容他内心多想,就听见前头大喊:
“我知道一条近道,咱们走近道快点。”
呼呼作响的风声让吴望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大概明白了老乡的意思。他反正不了解路线,也就不敢说啥,算是默认了老乡的主张,自己能跟着走就好了。摩托车一下子就拐进了山林小道里,两边疯长的山草树木都有半人多高,遮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让人感觉得很压抑。
“这么偏僻的地方,要是出点什么事,只怕死了都没人知道。”吴望看着四周安静得吓人,内心不由得嘀咕道。一时兴起,便问:“老乡,还有多远呀?”
“不远了,就在前面。”老乡头也不回径直开着摩托车往小道深处里走。
吴望坐在摩托车上看着四周阴森僻静、荒无人烟,内心不时感到一阵发毛。忽然,前头草丛一阵骚动,露出一撮毛发来。这突然而来的变化,让吴望十分激动。一只白灰色的大兔子从草丛里跑到路边上来了,一阵探头探脑后又立刻窜到对面的草丛里不见了踪影。原本以为这是一段简单的插曲,没想到兔子跑了之后它后边居然跟着窜出一个光脚丫的毛头小孩来。
“有人!”
吴望喊的一刹那,老乡也几乎采取了紧急制动措施。只听得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以及紧随而来的侧身漂移,车子滑出一小段后才稳稳的停在吓得发愣的小孩面前。
“臭小子,在这里疯跑什么。”老乡坐在车上就破口大骂。
吴望被这意想不到的情况惊吓出一身冷汗,回过神来后,立马下车上前查看小孩子的情况。
“小朋友,有没有哪里受伤了呢?”
小孩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眼前的铁家伙,他似乎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一时吓得不轻。不过,他却表现出同龄人少有的冷静,他连吭一声都没有,更别说哭喊。
“臭小子,想死跑别处去,不要脏了我的手。”老乡好像也是个爆脾气,丝毫没有给同村人留一点情面。
吴望看着这老乡这种不可理喻的做法,不由得眉头直皱,只能庆幸小孩子安全无事。假若这事发生在村子里,而且他还用这种态度对待,只怕他们两个人吃不了全得兜着走,他一时不得不怀疑起这位老乡是不是真的老乡了。
“佞挨做泥,想对妄孙子做米伽。”
正当吴望两人想着如何解决这事时,一口执拗的地方话语势若洪钟从草丛里不远处传来。吴望先是一愣,后是一惊,急忙忙站起来寻那个小孩的爷爷。只见一老人站在桉树下,头发黑白相间,身形矫健消瘦,腿穿一条睡裤,手持一把柴刀,双目如炬,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快,上来。”
老乡突然招呼着吴望赶紧上车,这反常的举动让吴望一时糊涂。但是,吴望竟然鬼使神差的上了对方的车。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活了那么久的心从来都没有跳过这么厉害。
“扑母仔,佞迈走,涛前式赅K高。”老人一看两人要走,似乎也急了,叫喊着让人听不懂的话语。
吴望坐在摩托车上看着他们渐渐远离了,只留得他们爷孙俩在原地大声喊叫着。这种鸵鸟式的做法让他的心情无法平静,尤其是那老人最后的话语更是让他疑惑和愧疚。
“涛前式赅K高。”
这句话换成其他年轻的一辈兴许听不懂,但是对于自己来说,那确实再为普通不过了。这是一句潮汕古语,也就是以前的一种潮汕地方方言。在中文取代英语成为世界通用语言的今天,它早已趋于没落了,现在一般人基本不懂,有些连听都没听说过。他知所以晓得,那是因为他祖父的关系。因此,身后老人所喊的话的意思是:前面有条山沟。
老人,他不计较自己孙子的安全,反而去提醒两个身处险境的逃逸犯。这是何等高尚的行为,这不该让肇事者感到羞愧么。吴望越想越觉得自己糊涂了,这让自己以后怎么去面对七贤的村民呢!亡羊补牢,时尚未晚;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嘿,咱们这样再走下去不好吧!”
吴望看着老乡懊悔地说道,他希望对方此刻也是同样的心理。然而,当吴望看到老乡头盔下那双眼,他的内心不由得咯噔一跳。这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才会拥有如此凶恶的眼神!那冷若冰霜的目光让人丝毫无法感受到一丁点温暖,它早已脱离慈眉善目的概念,正一步步接近冷酷。
“不要吵,前面就要到了。”
老乡的语气明显变得僵硬,整个人跟刚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这反差如此巨大,吴望的内心不免又疑惑起来。他将老乡前前后后的举止仪表联系起来想了一遍,又结合老人的反应以及最后的喊话内容。此刻,面对眼前的老乡,他不由得为之一怔。
“他为何假冒七贤村民!”
看着眼前冷酷无情又处心积虑的“老乡”,吴望的后脊梁骨感觉一阵冰凉。现下的情况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他只能乖乖坐在摩托车上随行。然而,现实却不允许这样。在他们前头不远,一条山沟在山草的覆盖下迤逦而走。吴望坐得高看得远,跟开摩托车的视线完全不在同一水平线上。而此刻的“老乡”左顾右盼,根本没有意识到前方的危险。
“尼玛,你根本不认识路,快停下。”
吴望拍着“老乡”的肩膀让他停车,眼前的形势一刻也耽误不得。然而,那“老乡”却不理会吴望的话语,反而开大油门继续往前走。
“我去,前面有沟。”
吴望见“老乡”不知大难临头,又是心怀鬼胎。他一看情形再这样下去必定出事,双手一撑,来了个鞍上翻转,紧接着两腿一蹬,整个人瞬间从摩托车上跃了出去。几乎同时,“老乡”好像也发现了前方的状况,只见他车头一拐,连人带车一起摔了出去。
“不好,人要出事。”
吴望趴在道边上的草堆里看着“老乡”连翻带滚的惨状,内心不由得感到一阵后怕,也打从心里替他祈祷。结果,摩托车真的摔进了山沟里。而人呢!在翻滚一小段距离后贴着沟沿停下了。一见如此,吴望不由得舒了一口气。不过,眼前的情况却不容乐观。“老乡”在停下来后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尽是些莫名其妙的事。”
吴望强提一口气,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也顾不得自身的伤痛,踉踉跄跄地往“老乡”的位置跑去。此刻,他双目紧闭,面色惨白,连吭都不吭一声,整个人一点生气都没有。这架势,吴望只担心他是凶多吉少了。
“嘿,快醒醒!不要睡。”
吴望摇了摇“老乡”的身子大声喊道,结果,对方没有反应。他一探鼻息,却发现“老乡”呼吸匀称,起伏有律。这等怪事,吴望只觉得奇怪。然而,现实却是容不得他多想。没办法之下,吴望就地想采取抢救措施。
“别动!”
这时,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原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老乡”满血复活了,并且还用一把冷冰冰的手枪顶着吴望的胸口。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吴望一时不知所措。
“老乡,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枪呢!”
“少废话,慢慢站起来背过身去。”老乡愤怒不已,似乎气急败坏了。
吴望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一阵犹豫过后,只能老老实实服从他的命令,并问道:“大哥是求财还是索命哪?”
“把你的背包脱下来。”
吴望看不到对方的脸,但一听对方是求财的,内心顿时就松了一口气,反正自己的背包里除了几件破衣服和书本外,其他贵重的东西一概没有。因此,他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背包脱下来给了“老乡”。
“算你识相。不过,你他妈的让老子摔成这个样子,这帐我得另外跟你算。”
“老乡”拿过背包后,凶残的本质一下子就显露了出来。他用枪顶着吴望的后脑勺叫嚣道,丝毫不念及他刚才救他的情份。
“大哥,这地我也不熟悉啊!是你带我走的路。”吴望无奈之下只能自辩。
“少废话,我要是赏你一颗子弹,这荒山野地的,也没有人知道。”
吴望自己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碰上这么一个疯子,对方做人做事完全是不可理喻。此刻,
自己手无寸铁,毫无回击之力。只要一颗子弹,“老乡”就可以让他去阎王爷那里报到。山风,不知从何方向吹来,像一双温暖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庞,大自然的母亲难道就是这样迎接自己的回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