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傍晚,夕阳透过大大的落地窗映在老人布满沟壑的脸上,她身旁是嬉闹的小儿,老人浑浊的瞳孔定定的看着远方的夕阳,她记得当初就是用唐寅的一句关于夕阳的诗句才和他的丈夫在一起的,她爱了一生的人,已于去年今日正式离开了她,魂归大地,几乎引起全国轰动。
老人眼中满是平和,她的丈夫,把爱全部倾注到她身上,就算离开时也要牵着她的手,告诉她下一辈子还要遇见她。老人有些疲惫的阖了阖眼,身旁孙子孙女的嬉闹声越来越小,夕阳照在老人脸上,又仿佛回到了十八岁,见到他时少女脸上悄悄爬上的那抹红晕。
在十六岁那年,不开心都可以随一句对不起消散掉,所有感情真诚而热烈,刚刚升入高中的她对一切充满向往,她想以后会有许多美好,梦想来得及实现,似乎最爱的东西都可以轻而易举的伸手抓住。可后来她又想,貌似那年以后的所有美好都不及她看见他的那一眼。
她叫管潇,一个长相有点普通,身材比长相更普通的女生。在中考完的那一年暑假,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她就被炎热的天气弄得心烦意乱,好在村里的树挺多,每到傍晚太阳落山时,正是村里人最多的时候,三三两两的女人从家里出来,在村里某棵大树下聚集,手里一个蒲扇轻轻的摇着,嘴里还说着哪家的八卦。
管潇经常跟着妈妈一起在树下乘凉,顺便听她们讲村里的事情,不出一个小时,从村西头的羊被人偷了到村东头的谁家媳妇又生了个大胖小子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管潇想或许最好的狗仔来了都不及她的这些大妈们了解到的多。
夜晚的村庄不是像城市那样灯火通明,反而是乌漆嘛黑的,在沙发上的管潇正激动的看着电视里误会了十多集的男女主和好,突然周围陷入了一片漆黑,听到在卧室里打游戏的弟弟一声咒骂,就知道又停电了。管潇有些沮丧,这就是她不喜欢夏天的原因,不仅炎热而且每天晚上都会停电,管潇适应了一会黑暗,就用脚在地上探着拖鞋。
空调带来的凉爽已经所剩无几,管潇出去看见妈妈,张嘴就问“妈,什么时候来电啊?“妈妈语气温和“我哪知道啊,等一等吧“管潇就又坐在白天那棵树下,听着白天被人讲过的那些琐事,心里无比烦闷,恨不得化作发电机一伸手就有电从掌心冒出来。
女人有些尖锐的声音从耳朵里进进出出,管潇想捂着耳朵,可又感觉不太礼貌,像被霜打的柿子一样靠着妈妈的肩膀,突然管潇听到了一个白天没听到的“新闻“,管潇猛地坐直身体,因为这个“新闻“的主人公她认识。是她的一个朋友,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朋友,稍微熟悉一点的陌生人罢了。
管潇竖着耳朵听着,她们说那个女孩子很离经叛道,不懂事,不听话,管潇暗自撇嘴,她们说的不听话可能只是不吃蔬菜或者不按大人的想法办事,毕竟之前妈妈也在她们面前这样说过自己,原因只是因为她那天没有按妈妈说的穿长裤而已。管潇准备明天去找那个女孩子玩,因为同是不听话之人,管潇感觉她们俩应该有共同话题。
正当管潇想的快要昏昏欲睡的时候,不知道哪个小孩子高亢而又兴奋的喊了一声“来电了“管潇瞬间兴奋,和弟弟争先恐后的往家跑去。洗澡在夏天真是一件无比美好的事情,管潇躺在床上这样想。
不出意外,第二天管潇又是被弟弟的游戏声音吵醒的,管潇有些生气,其实起床气她之前是没有的,只是因为最近这一年睡眠质量持续下降,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了,每天不是晚上很久睡着就是第二天很早醒。昨天晚上就是到凌晨才睡着,今天又被吵醒。管潇翻了个身,又听见妈妈叫起床的声音,干脆伸个懒腰翻身下了床。
凉爽好像就不属于夏天,早上的一点舒适感随着温度的升高消失殆尽。管潇在家里待着着实有些无聊,就去了那个小姑娘家里,管潇和她不是特别熟悉,但管潇也相信,朋友是很好交的。女孩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因为管潇成绩好所以女孩奶奶也乐意让自己的孙女和管潇一起玩。
女孩叫九岁,见到管潇来也十分高兴,她们讨论各种好玩的事情,管潇告诉她自己的梦想是进入音乐学院,学音乐。九岁有些失落,她告诉管潇她的离经叛道就是因为她想辍学学音乐,想到处流浪,做一个流浪歌手那一定很酷。管潇有些诧异,原来她不是不吃蔬菜,也不是不穿长裤,是她想去流浪。管潇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流浪的有趣,她的脑中只有旅游时的大太阳,和拥挤的人群,管潇笑道”流浪不好玩,再说了你才初中毕业,你奶奶不会让你出去的。“九岁愤愤,说她迟早会去流浪的,书上说流浪和音乐才是一体的。管潇有些想骂那个作者,因为那本书过几年她的朋友就要去流浪了。
管潇回到家中告诉正在厨房做饭的妈妈,九岁过几年会出去学音乐,妈妈有些嗤之以鼻,在三年级都没上完的妈妈眼中,学音乐是和失业联系在一起的,更别提流浪,那不就是无业游民吗?管潇有些失神,音乐是一些人的信仰,是梦想,并不和失业挂钩。但管潇没有说出来,她知道就算说出来妈妈也不会相信,说不定还要打击她。
下午吃完饭后管潇又跑到九岁家中,她感觉九岁理解她,只有九岁会告诉她,坚持自己的梦想,也只有九岁会知道什么是梦想。管潇虽知道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知道安娜是怎样死的,但她不知道怎样和爸爸妈妈诉说自己内心的澎湃与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