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遇见夫人之后顾婉安就一直心神不宁的,茶不思饭不想,不管段奕琛问什么都懒于回答,他心知她的迷茫,便没有打扰,默默地陪在她身边。
放任她颓了一天后,晚饭时间,她搅动着饭粒,忽然开口,“我明天想去找哥哥。”
“好。”他没有多说,一口答应。
“谢谢。”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半晌后低低道。
他爱怜地摸摸她的头,“说什么傻话。”
既然她决定了,他当然无条件支持。
安置好小婴儿,又把家里收拾了一遍,回到房间就看到她皱着眉头,睡得很不安稳。
他叹口气,爬上床从背后抱住她,吻了吻她的发顶,低声哄道,“没事的,都会好的。”
她闷闷地“嗯”了一声,往他怀里拱了拱,总算是安稳了一些。
第二天两人都起了个大早,临时雇的保姆早早等在门外,交代好注意事项之后两人赶往乔治家。
一路上她的神情都不算愉悦,心事沉沉地望着窗外,他看了她一眼,只是嘱咐司机开得平稳一点。
车稳稳地停在乔治家门口,她没有下车的意思,他也就默默地等着,司机不敢催,假装自己是透明人。
约莫等了十分钟,她才恍然回神,“走吧。”
说着推开车门下去,他急忙跟在后面。
门口的保镖见她也是常客,没有拦,倒是在看到段奕琛的时候犹豫了一瞬,被她白了一眼,“不能进?”
基于先前她在这里小住的交情,保镖摇摇头,放两人进去。
乔治板着脸在处理公务,看到他俩进来也不意外,随意打个招呼,示意他们自便。
“我要见我哥。”她开门见山表明来意,奇怪的是他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点点头同意。
段奕琛陪着她来到顾浩庭的门前,她转过身看着他,“我想自己进去。”
“好。”对她的任何要求,他只有一个标准回答。应过后退到边上站定,目送她进去。
至于他们要谈什么,他很清楚。
房间内一片安静。
他躺在床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假意如此。
“哥。”她唤了一声,他眼睫毛颤了颤,“只有我一个人。”
身为他妹妹,他在想什么她最清楚不过,会意地加上一句。
他这才缓缓睁开眼,遥遥看着她,眼中有挣扎和痛苦,干涩的唇只说出四个字,“我要离开。”
这是他慎重思考后的决定,继续留在这里只是自己和自己置气,他不想给乔治希望,也不想给自己希望。
“好。”她应了一声,在他床边坐下,抿抿唇,斟酌措辞,“我见到我亲生母亲了。”
他的眼睛倏地瞪大,“真的?”
“嗯,孩子也是她授意抱走的。”她干脆一口气说完,这些事堵在心里着实不好受。
话音落后,房间里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半晌他才开口,“没事,你还有哥哥。”
她点点头,凑过去吻了吻他的脸颊,“我明天来接你。”
在来之前,她以为坦白后会是一场感情的腥风血雨,却发现说出口的时候她格外平静,听的人也没有过分反应,好像是否知道夫人的身份对她的生活并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其实本该如此。她的生活和她的亲生母亲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打开门走出来,段奕琛急忙迎上去,担心地打量着她的神色,她摆摆手,乖顺地窝在他的怀里,任由他搀着自己,“我没事。”
走的时候也没有和乔治打招呼,直接离开。
重新回到车上,她靠在他的肩上,明明才过了两天,却感觉过了两年,脑子像转不动了。
“说好了?”他不想聊她的伤心事,便直接问起最开始的打算。
她颔首,“嗯,已经和哥说了。”
“好。”他沉着眼,看来要着手准备了。
“她那边也快一点,我担心上次刺激到了她。”她忽然想到那天她离开时的慌张和狠绝,怕她一个冲动直接提前计划。
他蹭了蹭她的头顶,“我已经安排好了,等接了你哥就过去接孩子。”
得到他的肯定,她提着的心落下来。
一到家,他就开始忙起来,她总算提起点兴趣,抱着孩子逗了逗,孩子纯真的笑脸很治愈,郁卒的心情得到缓解。
他忙碌间隙送了一叠资料到她手上,她瞄了一眼,疑惑地看着他,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你看了就知道了。”转身的时候又加了一句,“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翻着资料,里头是她亲生母亲的相关资料,她的生平几乎都在里面,颇有点人物小传的意思。
厚厚的资料她并没有看完,一是费神,二是不感兴趣。饶是如此,她的泪腺像忽然发达起来,不受控制地往外冒眼泪,止都止不住,小孩子看着都愣了。
“你要是不忍心,我们明天只带走孩子。”时刻关注她的动向,他立马发现她的不对劲,急忙放下手头的事走过来,顺便抱走她怀里的孩子,温声安慰她。
“不,”她的眼泪还没有擦干,眼神却很坚定,“她不再是我的母亲了。”
他一怔,有几分犹豫,“真的吗?”
毕竟和亲生母亲重逢并非每个人都有的幸运。
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她看了他一眼,释怀地笑道,“她只是生下我,没有关爱,没有陪伴,现在还偷走我的孩子,这样的人,有资格做我的母亲吗?”
他了然,弯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深情而坚定,“好,都听你的。”
她握住他的手,抬头看着他,由衷道,“谢谢。”
“不是说了吗,不用这么客气。”他以为她还在谢谢他为她摆平诸多琐事。
她摇摇头,抱着他的头狠狠在他唇上嘬了一下,“我是谢谢你肯爱我,还肯尊重我。”
早在他把资料递给她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他的改变,按照他的作风,往常肯定问都不会问直接处理掉,现在还会征求她的意见,可见是真的把她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