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片刻,上官麟和楚明昭的身影再度出现。
雾气如潮水一般退去。
上官麟一身是伤,宛如血人。
楚明昭外袍尽碎,同样是一身伤,却要比上官麟好上不少。楚明昭遥遥看着上官麟,道:“上官麟,如何?”
上官麟闭目叹道:“我还有一招。”
楚明昭道:“好。”
上官麟将青霜剑横于身前,一手自剑格至剑尖抚过剑身,口中道:“请青霜助我。”
青霜剑身微微颤抖,似是听见了上官麟的诉求,又像是兴奋地颤抖。
下一刻,上官麟消失在原地。
楚明昭在瞬息之间便将春威一刀斩出。
似有一声轻鸣。
无人可见这一剑。
上官麟出现在楚明昭身后。
楚明昭缓缓转身,道:“这又是什么剑?”
上官麟道:“玄阴十六,风剑是也。”
楚明昭道:“风数巽卦,这一剑当真如清风,如狂风。”
上官麟道:“可惜没能斩了你。”
说罢,上官麟倒了下去,却被人恰好接住。
正是林舒志。
林舒志将上官麟安置下来,便站在了楚明昭的对位。
“林小兄弟他何时过去的?”楚征一惊。
楚明轩道:“就在刚才。”
楚明昭看着眼前这个坏了自己大事的剑客,似是惋惜一般叹道:“林舒志,你若没来这江都,该有多好。”
林舒志道:“可惜,我已经在这里了。”
楚明昭又道:“你也想学着上官麟刺我一剑吗?”
林舒志道:“我至江都近一月,所遇诸事,都是因为你。我遭人怀疑,屡次遭人刺杀,又是因为你。我不得不扮作他人相貌,掩人耳目,这等违我本意之事,还是因为你。若不刺你一剑,我心难平。”
又有秋风吹过。
楚明昭道:“我一年布局,遇你而全盘崩溃,以至于我不得不在未有十全的把握之下出手,如今即便我胜了,于我也是大败亏输。于情于理,我也应该斩你一刀才对。”
林舒志不可置否,“出刀吧。”
楚明昭道:“你且看好了。”
只见楚明昭春威已起。
这时,忽的有人俯在林舒志肩头,低声说道:“你修为逊色楚明昭不少,若是寻常一剑,你即使倾尽全力,也难以真正的伤他。”
“你此时提起要刺他一剑,他定会有所防备,全神贯注之下,你越发的难伤他。”
“可正是因为你修为落他不少,这才能有一丝机会。”
“你看清了上官麟的最后一剑,对吧?”
“循着那一剑的轨迹,你该是知道他哪里最脆弱,何处最易攻。你只需同样往那里刺一剑,他的气势便不攻自破了。”
“你的修为是你的缺陷,在这一刻,却是你唯一的胜机。谁能想到,你这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能够看清脸他自己都不曾看清的剑术呢?”
“去吧,林舒志,去刺出那一剑。”
林舒志点了点头。
楚明昭已经出刀。
风云骤起,苍天大怒。“天威”之下,林舒志便如一株杂草,东倒西歪。
林舒志一身功力已经催动至极致,那一剑却始终隐而不发。
楚明昭已经临身,春威落在眼前。
就在此时,江城子悍然出鞘,一道寒光闪过。
这一剑蓄势待发,宛如羚羊挂角一般浑然天成。
速度、力量、时机、角度、位置......一切的一切,皆是近乎完美。直面此剑的楚明昭只觉这一剑似是天地御使,全无破绽,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楚明昭一身高绝修为,此时再楚明昭的御使之下,轰然炸开,一股恐怖的力道自楚明昭体内冲出,猛然撞在江城子剑身之上。饶是江城子神锋,也难以承受如此浩荡力道,剑身弯如新月。
而身为剑主的林舒志,既无深厚功力,又无剑身坚韧的身体,纵然全力施为,亦难挡如此功力,如一片落叶一般被吹落。
眨眼之间,楚明轩已经接下林舒志,搭上了林舒志的手腕。
林舒志睁眼惨然一笑,道:“楚兄,我败了啊。”
楚明昭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提着春威,道:“林舒志,可惜了你修为不济,不然我可就真折在这里了。”话虽如此,上官麟一剑伤了楚明昭,林舒志复又一剑,纵然剑不加身,剑气却入体三分,此时的楚明昭亦是快走到了穷途末路。
这时,小院的大门忽然打开。
院中所有人同时看向正门。
只见一名中年男子在另一白衣清秀男子的搀扶下走了进来。两人身后,人头攒动,小院已经是被团团围住。
“爹,谢叔!”楚明轩见到两人,眼泪险些落下来。
来者正是已经昏迷许久的楚彻与忙于医治楚彻的谢玉树。
楚彻逐一看过院中诸人,最后目光落在了楚明昭身上:“唉,明昭,竟然是你。”
楚明昭见到楚彻的那一刻,便知自己今日只怕连全身而退也做不到,当下脸色颓唐,只是气势却不能输了:“楚老爷,事已至此,何须多言。”
楚彻手一挥,沉声道:“来人,将楚明昭拿下。”
一群楚家弟子鱼贯而入,将楚明昭团团围住。
楚明昭再提春威,一干弟子不乏曾经在楚明昭手下做事者,可如今家主下令,众人都不再认人,提刀便上。
楚家弟子们功力相较楚明昭几乎是云泥之别,纵然楚明昭此时已经连番大战,与一群弟子交手却还是轻而易举。
只是说到底,双拳纵然能敌四手,可十手百手如何能敌?
不过片刻,楚明昭已经是疲惫不堪。
只见楚明昭翻刀一挥,将身前几人逼退,嘶吼道:“今日我败便败了,却决不能死在这里!”
楚彻沉声道:“楚明昭,今日谅你插翅也难逃!给我上!”
得了家主令的弟子们再度上前一步,将楚明昭逼得无处可躲。
腹背受敌之下,楚明昭终是错了一招,被一不知名的弟子刮了一刀。
有了第一刀,便有第二刀、第三刀,又过片刻,楚明昭已经是遍体鳞伤,惨不忍睹。
可楚明昭还在挥刀。
终于,在斩伤一人之后,楚明昭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凭着春威才能勉强不倒。
“说到底,我输给了林舒志这个外人罢了。”楚明昭长叹一声,忽的将目光对准了大公子楚明轩。
“只要楚明轩死了,十年二十年之后,楚家再难出头!”
楚明昭心意一定,大喝一声,将自己体内仅存的最后一丝力量榨出,随即,一丝浩荡天威再度降临。
楚明昭要杀了楚明轩。
只见楚彻伸出双手,向上虚托。
楚明昭引下的浩荡天威便消弭于无形。
“我是要止步于此了吗......”楚明昭耗尽全部力量的一击,尚未成型,便被楚彻化解。此时,楚明昭心如死灰,逃也逃不得,想斩楚明轩,却无力再战。
“罢了罢了,死在这里,便死在这里吧。”
楚明昭躺在地上,慢慢闭上了双眼,静等死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