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件事是一顿火锅不能解决的,那就两顿。
郝大壮做下决定,只用了半顿,另外花了半顿火锅的时间,就已经决定下和邬阑两个的合作方式,甚至契约的细节都敲定了,这速度堪称光速。
这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邬阑相当欣赏,俗话说商场如战场,考验的就是眼光和魄力。难怪郝家从一个小小的跑商做到今天的六合首富,恐怕从祖辈起就已经具备了这种基因。
郝老爷自从那场评书之后,索性把郝家的生意全交给了郝大壮,自己做起了跷脚大BOSS。如今最大的爱好就是每日去露兄听个评书,再盘两核桃,这日子过的悠哉惬意,那本就圆润的身材更加圆润了。
要说这郝老爷是激流勇退吧,也不全是,能力上或许他不如自己的儿子,可看人却相当毒,他这小儿子能干,他并不死死把着权利不放,反而各方面支持,甚至放权,让儿子全权接手。
拿得起,放得下,也需要大智慧和大魄力。
果然如今的郝家,不但生意越做越大,郝大强走的科举路子,有“钱兄”开路,仕途上也是风生水起。这郝家已隐隐成为豪门,直逼江南首富的地位。
说起那一顿火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以忘怀。
阿宽今早上起来晚了,其实不是他自己的原因,是因为阿囧,从来没吃过辣椒的阿囧昨晚出了洋相。
吃了朝食后又去了前院‘劳动’,不过就两天功夫,好像这活儿已经做的很顺手了。那竹耙细细耙过白砂,会留下一道道优美的波痕,耙过细砂之后,再把几堆叠石打乱,重新再堆叠起来,再打乱,再堆叠……似乎百玩不厌。阿宽发现自己很喜欢做这个事,像小时候跟哥哥们一起玩。
昨天的衣衫还没换下,上面依然还留有浓郁的火锅味,火锅……阿宽仰头看看天色,灰蒙蒙,像是又要下雪了。想到此,他心里竟有些高兴,看来又有理由留下来了,再晚几天走吧,应该没什么大碍。
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吃一次火锅?
正堂里,邬阑正细细看着合作契约,郝大壮右边端坐,神态肃穆,不过邬阑知道,这小子又是戏精上身。
看了契约之后,总体还是满意,只是一些细节还需再斟酌,毕竟这种经历以前是没有的。
“郝爷,这契约大致还行,只是得留两成做干股,我的看法是再斟酌斟酌。”
“哦?那当家的意思是……”
“这得看你想做多大?如果仅是春山小馆一处,那这两成合适。如果往大了做,那就不太公平了。”
郝大壮眼睛一眯,盯了半晌才道:“当家说的这个大,是多大?”
邬阑微微一笑,笃定说道:“我朝有多少省府州县就有多大。”
整个室内静的可以听见穿堂风吹起纸张发出的沙沙声,邬阑身旁站的嬷嬷都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不过郝大壮很快就有了反应,他一砸桌子,说道:“好!小爷我就喜欢那么痛快!要玩就玩大的!”
“切~”邬阑心里不屑,这后世摆着的成功案例,有什么好犹豫的?不过呢,对这个天使投资人,还是要好脾气一点。
“所以呢,你我二人需得再签一个框架契约,你五我四,留一成做干股,再把这条款细化。至于春山小馆呢,就按你的拆账法来算,我入一部分银子,其余按秘方入股,你看如何?”
“呵呵~,自是无不同意!”
正事谈完,
郝大壮又恢复了往日一派忠厚慈祥的模样,邬阑暗笑,这小子扮猪吃老虎不知骗了多少人!
“还有一事,还想再麻烦一下郝爷,”邬阑又说道。
“在爷看来,你的麻烦都不叫麻烦,当家尽管吩咐就是。”
嚯嚯~!
邬阑自然要把这火锅先卖起来,其它都好解决,就是这个场地问题有点挠头。本身宅子布局就是紧凑型的,后来改造了一番,但说实话,那门脸儿还是不大,没有廊庑,没有厢房,人穿堂而过可以一穿到底。
这样的结构就不能往里扩,只能选择往外扩,没有廊庑就建一条出来,再加一层轩廊。好在外面的空地不小,古代也没有什么不能占道经营的说法。廊庑也无需太宽,能容一席就好。
重新设计了草图,郝大壮帮忙找来了营造社,其实邬阑还是满意倪家的手艺,只可惜倪家兄弟不在。
改造工程不大,所以很快完工,一应器具炉灶早就找人定好,其间郝大壮又来了几次,主要是看看邬阑都弄了些啥,他也好照着做,春山小馆那边已经开始重新装修了。
腊月初八,
今天是个吉庆日子,不但可以吃粥,还能吃到火锅。
午时前后,这井巷上空就飘着一股异香,凡路经此地者,无不驻足吸气。这股异香就像有毒一样,瞬间传遍方圆五百步范围内,任何生命体皆无一逃脱中毒的命运。其实不用猜是哪家飘出来的香气,除了抚莱阁不做他选。
邬阑头次炒的料有不完美的地方,这次又做了改良,有所得配料皆是精挑细选,又按不同配比配制,辣度有所降低,但突出了一个香,再配以大骨高汤。
就在这在寒冷的天气里,那诱人香气对于一些人来说是折磨,但对于另一些人,则是上天的召唤,所以不用吆喝,食客就自己找来了。这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自然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抚莱阁又卖什么好吃的了?那么香?害得爷在酒楼没吃完就跑了出来。”
“火锅,海底捞火锅,”小樱熟练的介绍着:“一种美味涮锅,有两种锅底,吃不得辣的就选白锅,冬天吃火锅,保你一冬天都红红火火!”
“海底捞?捞啥?”这人一下没听明白。
“除了不捞针,啥都可以捞!”
“嘿~你这丫头挺会说!就冲这个香,那爷今儿就捞一盘,反正来都来了。”
“您里边请~”
也就那么一会吧,这抚莱阁已经座无虚席,连带外面还排起了对。这阵仗,里面的阿宽看得清清楚楚,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又兴奋又酸涩。头一次竟然为了一口吃的而羡慕嫉妒恨,看着那些吃的满头冒汗满嘴流油的家伙,心里那个嫉妒啊,恨不得立刻化身食客,去痛快干一场。
席婶得空歇口气,这两天可是把她忙坏了,拿起大茶缸灌了大半缸下去,这才觉得舒坦了。
席婶长长舒了一口气,无不感概道:“一般人家很少有吃狗椒的,这玩意看着红彤彤挺喜人,大户人家都拿来赏玩,但从来不吃它。没想经姑娘这么一弄,竟然又是一道人间美味,香的恨不得把舌头也吞了,辣也辣的爽快,越吃越想吃!”
邬阑微微一笑:“辣椒入菜,做法数不胜数,火锅只是其中之一,如今是没得条件,以后你就知道了。”
席婶一听,惊奇不已:“怪不得姑娘是做什么火什么,感情这想法就是与常人不同!婶子自诩也是见过世面的,如今跟姑娘一比啊,简直小巫见大巫!”
“哈哈~,你这比喻可不恰当,什么小巫大巫,是美食大魔头!地狱厨神!专门收割人的舌头。”
“哈哈哈哈……”
不出三天,火锅的热辣就席卷六合境内,还有跨出县域趋势。火锅热卖了三天,抚莱阁众人就累死累活了三天,看这架势,估计还的累并快乐着。
有诗云,人间有味是清欢,清欢?那是不懂饮食心理学!清欢是一种修为,热辣同样是一种境界。谁说大户人家不吃辣?
“切~!”
天色黝黑,此时早已过亥时,喧嚣渐渐归于平淡,食客早散去大半,抚莱阁也正准备收工。寂静的街道传来清晰悦耳的马铃铛声,带起阵阵马蹄声,随着一声吆喝,四周又归于平静。
众人惊奇,是谁那么晚了还光顾抚莱阁?邬阑出门查看,一看竟差点笑出来。
一辆布林布林的马车停在了门口,车上跳下一位小丫鬟,这丫头跳下车先左右打量了一番,再抬头瞧了瞧抚莱阁的金字招牌,而后对车里人说道:“小姐,是这儿!”
过了半晌,只见车帘一撩,一个身影弯腰下车。邬阑只觉一团红色在眼前晃过,再仔细一看,一个斗篷人就到了抚莱阁门口。
邬阑上前两步,身子微微一伏:“二位这是……”
小丫鬟的眼睛滴溜溜一转,把邬阑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你就是当家的?”
邬阑见这丫头穿了一件三色缎子水田小夹袄,玉色盘金彩绣绵裙,外罩一件青色褂子,梳着丫髻,眉额出还横了一根小辫,想必是个贴身丫鬟,于是笑着点点头。
小丫头回头又同那斗篷人嘀咕了半天,那人浑身上下都被一件大红猩猩毡斗篷包裹住,听了丫鬟的回话才稍稍掀了帽子,露出一张瓷白小脸。
那丫头又道:“听说你这有什么火锅,我们想来尝尝。”
“哦~,原来这样,”邬阑这才明白,“只是现在并不剩什么了,你二位……”
“尝尝就好,也不要太多,都馋三天了……”
邬阑又是差点笑出声,想了想说道:“也行,二位不如到轩厅,那是专为女子设的席位,给你们置一小锅子边烫边吃,如何?”
小丫头一听眼睛一亮:“好好,那还不是快些带路!”
轩厅恰巧处在廊庑拐角处,半在外,半向内庭,轩内并不大,将将能容下一桌四椅。两边开有窗,一边是两扇菱花窗,窗外正是廊庑;另一边则凿壁开了一长方形空窗,形制像窄幅山水横轴,正对着抚莱阁的前庭。虽是夜晚,但抚莱阁点了路灯,从轩内望去,星星点点的路灯与枯木、苔青、细砂、石组都印在空窗里,俨然一副逼真的夜色山水画。空窗下设有一湘妃小橱,刚好矮于空窗,此外再无半点装饰,一切显得那么恰到好处。
这二位半夜前来的食客,一进到这里具是讶然,那斗篷小姐掀掉帽子,原地转一周天,不禁脱口而出:“与谁同坐轩?”
丫鬟一愣,下意识道:“啊?谁啊?”
小姐哈哈一笑,手指一点丫鬟的额头:“笨蛋!”
说话间,小樱抬着食材器具锅子进来,锅里飘着诱人的香气,小樱把一切布置好,又拿出两个大布罩子罩住解下来外衣斗篷,说道:“这可以防止气味沾染衣物。”
做好这一切之后,小樱便退了出去,轻轻拉上门,室内只余主仆二人。这二位相视而笑,那小姐隐隐带着兴奋道:“哈哈哈~,总算可以吃了!”
“小姐啊,今儿奴婢可是大胆了一回,要是被嬷嬷抓着了,奴婢这小命就交代了。”
“切~,不是还有小姐我嘛,咱们吃了就回,神不知鬼不觉,不要说嬷嬷,就是冬梅她们几个都不见得知道。”
丫鬟苦着脸说道:“那可未必……”
第二天,天还没亮,
城西县衙的马县令一家就叫了同庆堂的大夫上门,
直到天色已大亮,才见大夫昏头昏脑的出了县衙,边走还边嘀咕:“还以为是啥大病呢,就是吃坏个肚子就那么闹腾!”
与此同时,抚莱阁,
小樱朝邬阑抱怨道:“还以为大户人家的小姐斯文呢,结果连汤都喝的干干净净,一点渣渣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