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时代,人的脑子就像一个空空的大油桶,老师们用各种工具往里装油,这个老师装的“语文油”,那个老师装的是“数学油”,还有的老师装的是“美术油”、“音乐油”、“体育油”。有的老师能对准油桶的那个小口,就能把油都倒进去。有的老师手偏了、抖了,没有对准,油就从油桶外边流出去了。有时候,老师对准了小口,但还是没把油倒进去,因为盖子没有打开,或者小口里有东西堵住了。这当然是个比喻了。就是说教学嘛,要靠师生双方共同努力。老师状态不好,方法不当,教学效果肯定不好。老师很认真,方法也得当,但学生的状态不好一样不会有好效果。
在小珠上学的年代,农村学生的情况千差万别。聪明的、不聪明的孩子都有,年龄大小的差别也很大,大小差距甚至有五六岁的,最重要的是,家庭对孩子学习的重视程度差别非常大。有的孩子就是到学校里玩几年,让老师管住别乱跑就行了。
小珠三年级时有位同学,名叫黄德贵,父母在他之前生了四个女儿,始终不甘心,终于生了黄德贵这么个儿子,高兴得不得了,对他疼爱得无以复加。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又怕飞了,要星星要月亮都要架上梯子去摘。三年级,上学还是家人送来接回的,有时还背在身上。有这样的大人呵护着,黄德贵想不问题真难。
在学校里,不管老师上什么课,黄德贵高兴就听一下,不高兴就自顾自地玩自己的,有时是玩具,有时是文具,有时干脆就爬在桌子上睡觉,口水把课本打湿了也不管。为此,不管是科任老师还是班主任都讲过他,要他端正态度,好好学习。可是,老师说了很多次,黄德贵始终没有改变。那时学校没有入学率的考核任务,所以老师又劝他,如果实在不想学习,就回家去吧,不要在学校这样,影响到其他同学,可他父母又坚决不同意孩子退学。
有一天,正好的班主任曾老师上语文课,上课没多久,黄德贵又进入了甜蜜的梦乡。曾老师来到德贵旁边,拍了拍德贵的肩膀,说:“黄德贵,秋天来了,你这么睡要着凉的,你还是回家睡吧,盖上被子多舒服呀。”
黄德贵揉揉眼睛,看了曾老师一眼,说了一句“不回”,又爬下去了。不一会儿,居然有了鼾声。
曾老师实在是无奈,加上心里有气,便抑扬顿挫地念了一句不知出自何处的句子:“早死三年何愁睡,睡得牙齿起青苔。”
黄德贵睡得正香,并没有听到老师说什么。下课后,坐在黄德贵身旁的曾有财就把老师念的句子重复了一遍给他听,黄德贵听了之后,开始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曾有财也是因为留级,又和小珠同班了。曾有财见德贵没反应,就又说了句:“老师的意思就是让你快点死”。
黄德贵一听,马上就瘪了嘴,两行眼泪就滚滚而出,后来就张嘴哇哇地哭了起来。他一边哭一边收拾书包,也不管还有两节课,也没等家里人来接,就自己回家去了。
第二天早上,曾老师正在班上上课,就听外面有人在大声喊:“曾老师,你出来,我要问你一个事。”
曾老师看向教室外,见是黄德贵的妈妈在喊他,大概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就说:“德贵妈妈,我在上课呢,有什么事等我下课再说好吗?”
德贵妈妈气势汹汹地说:“不行,现在就必须说清楚!”
曾老师没法,就说:“那你说吧,什么事?”
德贵妈妈更加激动了,说:“增贤文,我问你,你为什么要骂我家德贵,还要咒他死?你不知道黄家就他一根独苗吗,他死了谁给我们老两口养老送终?”
曾老师只好走出教室,跟德贵妈妈说:“德贵妈妈,你别激动,你听我解释。”
德贵妈妈:“解释什么?我家哪里得罪你了?一块钱学费我们少交了一分了吗?你怎么这么恶毒,要咒我家宝贝。”说着伸手指向了曾老师。
曾老师让开了一些,继续说:“是这样的,黄德贵上课老睡觉,我劝他别睡了他不听,让他回家睡也不回,还打起鼾声了,影响别人上课——”
不等曾老师说完,德贵妈妈又说:“睡觉怎么了?睡觉就该死吗?那你骂了人,你更该死,你全家都要死!”
曾老师一时火起,就说:“这里是学校,不是你撒泼的地方,你这个母老虎,你赶快滚出去!”
德贵妈妈这下更不得了,伸手就要去抓曾老师的脸,一边骂者:“你妈*,你骂我宝贝儿,还要骂我,你这种人不配当老师,老娘到公社告你去。”
眼看德贵妈妈要抓到自己脸的曾老师伸手推了一下她,不知德贵妈是不注意,还是故意的,一下子就仰面倒在地上。她就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喊:“大家看呀,增贤文这个狗日的打人了,这是什么**老师呀。”
这时候,听到声音的几位老师都停下了上课,跑出来劝架。见德贵妈妈躺在地上,就赶紧去拉她起来。可德贵妈就是不起来,依旧是躺在地方一边哭一边骂。
曾老师见德贵妈这样,实在无法讲理,干脆就回教室跟大家说了声,“大家不要受影响,自己自习吧”,说完就去教师办公室去了。
其他老师拿德贵妈妈没有办法,只好去找来住在不远处的大队书记,老书记对德贵妈妈的脾气是很熟悉的,知道是怎么回事。进来就大声对躺在地上的德贵妈说:“黄全宝家的,快给我起来,你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娃娃们都在上课,你这样闹怎么上课?”
德贵妈还想申辩,“张书记呀,你不知道增贤文多恶毒呀,他要咒我家德贵死呀,你怎么不替我们主持公道?”
老张书记又说:“行了,我知道是什么情况了,老师教育一下娃娃,哪有那么严重,你赶快给我起来回家去,娃娃都在看你呢,你躺在那里好看吗?肚皮都露出来了,像什么话!”
这下德贵妈才知道再闹下去不行了,毕竟宝贝儿子还得读书呢,极不情愿地爬了起来,然后拍了拍满身的尘土,用手背擦了擦眼泪鼻涕,骂骂咧咧地走出学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