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珠经过摸鱼事件死里逃生之后,很长时间里,除了上学就是在家看书写作业,晚上早早就睡觉了,和小伙伴一起的活动减少了很多,偶尔和二姐一起去割猪草,都是往山里或是旱地走。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平静的度过了。
秋去冬来,除了小学校里永不枯黄的柏树,到处是草枯叶落的景象,小珠家门口坚持到最后的梨树,树叶也都全掉光了。
寒风四起,人和草木刚好相反,把所有的衣服都加到了身上。小珠没有棉衣,只是把仅有的二三件单衣一起穿在了身上,有两件还是哥哥原来穿过的,现在尺寸小了才传给小珠穿,这在当时农村是常事。小珠不觉得身上有多冷,多动动就好了,主要是手冻得厉害,手冻僵了拿着笔写字就不灵活,字就写得不好,这是小珠最苦恼的。
到了冬天,小珠家里和其他人家一样,在家里的火炕里用山上砍来的杂木烧火,特别是晚上没事的时候,一家人围在火坑边一边烤火,一边聊着家长里短,倒是十分温暖。不过要做作业的小珠和哥哥姐姐,不能老是烤火,只能在房间里就着煤油灯做一会儿作业,手冻得实在不行了,才跑出来暖一会儿手。
在农村,冬天是最难熬的季节。但冬天也不是一无是处,因为入冬以后,坚持两三月,就可以过年了。
过年是对农村人一年辛勤劳动的奖赏,每家每户都会在过年前准备很多东西,就是为了过年能有一段时间享受生活。当然了,这些准备主要都是吃的东西,吃是农村人过年最大的主题。
到了腊月的中下旬,穿山河村的人们就陆续开始做三件大事——打粑粑、煮甜酒、杀年猪。
小珠家今年先是打粑粑。头一天,妈妈领头,大姐、二姐参与,先把第二天用来打粑粑的粳米用筛子、簸箕等精选好,爷爷、父亲、大哥准备柴禾,还有揉粑粑用的桌子、菜油等,还要把水缸里的水挑满。
打粑粑的当天,大家早早就起来,先是把粳米蒸熟,晾过一次,再蒸第二遍,大概是为了蒸得更软一些吧。第二步就是打,那时是用石碓靠人工来舂(chong),非常费力,一家人全部参加,轮流上去打。有财家父母也过来帮忙了,因为他们家先打了,父母和大哥都去帮忙了的。
舂好一窝,一边就有人来揉成筒状,有的做成圆饼状,做好后抹上菜油,以防止粘连在一起。小珠家没有印花的模子,少一道程序,有的人家,还要用模子印花。
打好的粑粑可以保存到年后几个月,有时煮了当主食吃,很多时候当作零食用火烤或者用油炸了吃。
过了两天,小珠家又开始煮甜酒。煮甜酒也是比较复杂的,淘米、蒸饭、晾饭、兑酒曲,然后把一个竹篾编的囤箩放在大灶上的铁锅里,接着就往囤箩里装兑好酒曲的糯米饭。装好之后,盖上盖,再在囤箩外面用稻草围上保温。
之后的几天,为了加温,要不时用小火烧一下铁锅。
过了三天,甜酒已经有汁水从囤箩的缝隙中渗了出来,甜甜的味道也飘出来了,甜酒出锅了。
小珠和哥哥姐姐都先跑过去用勺子舀一勺尝尝,甜蜜中带一点点辣味,真是少有的美。
妈妈把酿好的甜酒舀出来,用一个大大的土坛子装好,也是可以存放好几个月的。
腊月二十六这天,是小珠家杀年猪的日子。那时的农村,一年到头除了杀一头年猪存下来的肉,很少有机会再去外面买的。书上说有人“三月不知肉味”,在以前的农村不是什么稀奇事,而是常态。
一大早,小珠妈妈就起来烧了很多水,预备着给杀死的猪烫毛。
接着小珠的父亲、大哥和几个邻居一起,把年猪拉到准备好的长桌子旁边,几个人一起把猪抬到桌子上压住……然后是烫毛、用刀刮干净,把猪肉砍成块挂起来。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把刚杀的猪肉、猪耳和内脏等各部位都割一些或煮或炒,弄了一桌全猪宴,请了有财家和其他几家关系较好的邻居来吃。
其实每年杀年猪也是一次很重要的宴请乡邻的活动,关系亲近一点的都会来。和小珠家关系好的不多,今年就摆了三桌,听说有财家摆了七八桌。小珠觉得已经够热闹的了,一家人都很开心,吃着全猪宴,肉香、汤鲜,更有浓浓的人情。
忙完上面三件大事,到了二十八九,小珠家还磨了豆腐、炸了豆腐果和炸酥肉,这些就没那么大动静了。
除夕这天,一大早小珠就和哥哥一起,用面粉煮了一些浆糊,把门前和堂屋里往年贴的年画、对联都撕掉,贴上新春联、年画,家里家外一下子变得喜气洋洋。今年的年画是买的,春联是买了红纸,父亲写的。那时候能自己写春联的,也是屈指可数了。
小珠妈妈和大姐、二姐忙了一天,当然家里其他人也各自力所能及地做了不少事,一桌还算丰盛的年夜饭就上桌了。虽然食材不算多,要花钱在街上买的东西小珠家很少买,但小珠妈妈还是变着花样尽量做了不少菜。
按照当地农村的风俗,爷爷领头点了香、烧了纸钱,给祖先们祭奠过后,大哥放了一些鞭炮,就开始吃饭了。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说一年收获和缺憾,不过在喜庆的日子里,就算是缺憾也要往好里去看。小珠经历一次大难,但家里人都说,小珠这次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爷爷老了,身体不好,但也没有大的病痛。爷爷特别提到的是,家里孩子又长大一岁了,大哥能干了,大姐二姐会自己挣钱了,小珠的成绩越来越好,给家里争了光,这些都是珠家越来越好的迹象。
吃完饭,有的人家大人要给小孩发压岁钱,但小珠家没有人领工资,家里挣点钱勉强应付日常花销都困难,就没给孩子们发压岁钱。但妈妈还是在赶集的时候买了一些糖果,分给孩子,也是难得的礼品了。
到了晚上,村里爆竹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硝烟味,对于那时的孩子来说,那就是年味,让人兴奋的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