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朝,赢王府缀锦阁内,女人抱着被扯得稀碎的衣服,嘴角流下一抹殷红。
蜡尽烛熄,房间慢慢黯淡下来,黑夜似乎也在嘲笑她,识人不清。
宁芷婉只觉得心在滴血,她却无处可躲,可笑的是,这一切竟是她费尽心思才得来的。
屈辱和绝望带来的打击,让她无法再直视那个曾经骄傲无比的自己。。
上次阖家团圆过中秋的时候,她想尽办法终于入宫见了皇后,这是她最后的底牌了,通过皇后向赢王施压,当皇后问起她和赢王可还和睦时,她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赢王成亲半年却还是和她形同陌路。
两年前第一次在皇宫遇见他,那么多的皇子中,他一袭白衣,谈笑自若,在众人中熠熠生辉。
回到府中,宁芷婉便向父亲软硬兼施,恳求多日,父亲争不过他,答应向皇后求得这一门亲事。
可是她嫁过去才明白,赢王心中早有心仪的王妃人选,二人从小青梅竹马,却被她横插一脚,可碍于她父亲在朝堂上的势力,他毫无选择,只能应下这门亲事。
她曾以为,只要自己真心待他,必当能让他回心转意。可是他满心满意却只有那个女人,一次次的殷勤,忍让,毫无作用。为了断了他的念想,她背地里使手段,让那个女人嫁给了他的亲弟弟。
从那以后,赢王再也不曾和她说过一句话。
看着他眼底的轻蔑,一股恨意涌上心头,她忍着疼痛,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肩膀。
毫不意外,他立刻推开她,一脚踢向了她的腹部,“宁芷婉,一切都遂了你的愿,你如果再无事生非,就别怪我容不下你。”
“容不下我?赢淇,你何曾正眼瞧过我一次,这赢王府,从王爷到丫鬟,何曾有一个人能容得下我?”宁芷婉嘴角还含着血,笑得面目狰狞。
“疯子。”赢淇一脚踢开缀锦阁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冰冷的风从门口卷入,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只觉得这世间竟如此冰凉。
“王妃,好好歇着吧,王爷再也不会有空委屈自己来敷衍您了,您自己好自为之。”缀锦阁唯一的嬷嬷也抱着衣褥走出了这个院子。
早先父亲是为她安排了许多下人的,短短半年,便一个一个,被赢淇以各种理由,驱逐,变卖。可为了缓解他的怒气,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如今,就连一个可以给父亲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了。
头痛欲裂,床单上的血格外的讽刺。
她付出了一切,以为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却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赢淇,今生你弃我如敝褛,来世,我也定不会放过你们二人。”
她起身,用尽了全部力气,撞向了墙上那血红色的喜字。
缀锦阁内,传出侍女的尖叫声。
“王妃自尽了……“
大夫跟着侍女走进了缀锦阁。侍女扯下被单扔在了衣不蔽体的宁芷婉身上。
“王妃失血过多,体质虚弱才会昏倒,不会有性命之忧。“太医一番检查后便在侍女的授意下走出了缀锦阁。
“水……”嗓子干得好像要冒烟了一样。
“王妃还知道要喝水,看来真的没什么大碍了,只是下次再要死,离了王府再去死吧,别给王府沾晦气。”侍女极为厌恶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宁芷婉便出去了。
堂堂一个王妃,做到连侍女都不如的份上,真是让人耻笑。
宁芷婉极为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这四周古色古香的环境,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
从小被暗杀组织收养,她自幼学医,精通于用毒。最近一次出行动时,组织里出了奸细,她的身份暴露,最后的意识只停留在对手向自己注射病毒的那一刻,虽然她注射过各种抗体,但却没能抗住这次的新型病毒,终于浑身抽搐着倒下了。
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到桌子前面,颤颤巍巍地倒下了一杯水,喝了下去,身体慢慢恢复知觉。
她大脑飞速运转,想到这可能是对手又在耍什么花样。
可是一些她从未经历过的片段却突然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宴会上潇洒的白衣男子的闪过,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情窦初开的少女心上,漾起阵阵涟漪。可嫁到王府后的生活如同寒冬一般,将那一湖春水打入冰封的时季。
难道是被植入了他人的记忆?
宁芷婉走到镜子面前,却看见头上的伤,和一张明媚艳丽的脸。
这可不是那张她用了26年的冷酷面庞,手指滑过脸颊,这样一张美人的脸,做起坏事来该多么的得心应手啊。
可是看到这额头上的伤,这副身体的主人恐怕不太爱惜这张脸啊。
算了,先清洗一下伤口再出去打探打探吧。
用最快的速度包扎了伤口,又去衣橱里换了一套新衣服。
正是饭点,宁芷婉顺着香气,一路贴着墙壁,躲过路上所有的宫女小厮,来到厨房后面。正好下人到各处送饭菜去了,厨娘也坐在锅灶后面打盹。
宁芷婉走进了厨房,端出两盘菜,又揣了六个馒头,然后快速地离开了厨房。
终于回到了一开始的房间,她吃着刚端回来的菜,回想着这一路看到的情景,心中明白自己大概是穿越了。
刚刚那一趟,她已经摸清了王府的地形,想着再拿到一些钱,自己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就算回不去现代,自己也不会给这个蠢女人演什么复仇的戏码。
毕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己都不知道保护自己的人,不值得同情。
吃饱喝足,宁芷婉便脚底抹油,准备开溜了,不过在此之前,她要先去一个地方。
凭着原主的记忆,宁芷婉一路来到王爷的住处,承贤宫,准备拿点路费。
毕竟不管走到哪里,经济支持都是必要的。缀锦阁那么点破家当早就在她昏迷之时被洗劫地差不多了。虽然骂一个已死之人不太厚道,可宁芷婉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声,“窝囊!”
不过这个女子也不过才19岁,放到现代,刚刚上大学的年纪,不谙世事也情有可原。
苦了宁芷婉,在承贤宫一顿找,还要躲过侍卫的巡查,竟然什么金银珠宝也没看见。
终于,看见了桌上放着的墨,雕刻精美,而且这么多块,偷偷拿一块应该不打紧。
于是,宁芷婉来到书桌前,悄悄揣上墨,刚准备趁着侍卫不注意偷偷溜出去,好巧不巧,王爷回来了。
丫鬟们鱼贯而入,又是熏香,又是上茶上点心的,一看这情况是出不去了,宁芷婉只能连忙躲到了衣橱后面。
赢王一进门,就屏退了下人,开始处理起公务。
宁芷婉躲在衣橱后面纹丝不动,一只蚊虫飞过,她轻轻用手挥了一下,想着这古代人应该没有那么敏锐的觉察力。
“谁!”果然,打脸总是来得太快。
宁芷婉不得已,走了出来。
“谁放你进来的,给本王滚出去。”赢王一见她,就满脸的厌恶。
听见他这么轻易地就让自己走,宁芷婉内心一阵雀跃,表面却很平静,提起脚就往外走。
赢王本以为她又会一阵纠缠,见她这么爽快地就走了,反倒满腹狐疑。
“等等,”赢淇放下手中的事务,“你转过来。”
宁芷婉只得慢慢地转过身,面向赢淇,生怕被他发现自己怀里的墨。
但看到赢淇的脸时,宁芷婉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长得确实不错,果然,长得好看的就是能祸害人。
“说,谁指使你来的。”赢淇锐利的视线,直射向宁芷婉。
“无人指使。”宁芷婉抬头直视他审视的目光。
可能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吧,量她也没这个能耐,“来人,”赢淇唤进了侍卫,“把她带下去,严加看守,从今日起,不许她离开缀锦阁半步。”
“王爷,”门外小厮急冲冲地赶来通报,“皇后派人传您和王妃一同进宫。”
“本王这就来,王妃……告诉来人,王妃身体不适,不宜进宫。”赢淇向侍卫挥挥手,示意将王妃带下去。
“可是皇后特意叮嘱,一定要带王妃一起进宫。”小厮说着就恐惧地跪倒在地。
王府的人都知道王爷有多厌恶王妃,小厮说完便再也不敢抬起自己的头,生怕招来无妄之灾。
“知道了,你退下吧。”赢淇将写了一半的奏折狠狠摔在桌上。
宁芷婉站在门口,心想,赢淇该不会就这么带着头上有伤的自己进宫吧。
“来人,带王妃下去梳洗更衣。”赢淇走到门口,狠狠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你最好不要给我耍什么花样。”
宁芷婉坐在镜子前,看着侍女一层层地在伤口上铺上妆粉,直到看不见伤口为止。
看着梳妆打扮后的自己,端坐在镜子前,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宁芷婉不禁觉得十分讽刺。
从16岁就开始被安排出各种暗杀活动,她本身是不喜欢涂脂抹粉的,只有每次要用到这张脸时,才会端坐在镜子前,用一层一层的妆盖住那尚显青涩的眉眼。
她本身容貌并不出色,身材倒不错,还好组织里有最顶级的化妆师,能用一张画出来的脸,让那些男人看丢了魂,后来行动多了,不用化妆师,自己也能学个八成了。
看着侍女拙劣的手法,宁芷婉都忍不住想要自己上手了。
“王妃,更衣了。”
“你们下去吧,我自己来。”多年的暗杀行动让宁芷婉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绝不让别人碰自己的衣物。
正好丫鬟也乐得偷闲,谁愿意侍奉这种不受宠的主子啊。
宁芷婉拿起一层又一层繁琐的衣物,按顺序穿戴好后开始带护甲。
“嘶。”手指一不小心划过护甲边缘,这王妃的手也太过娇嫩了吧,这样就流血了。
宁芷婉把手放到嘴里,刚清除了手上的血,一道光闪过,宁芷婉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穿衣镜般大小的光洞,刚一探头,便整个人被吸了进去。
宁芷婉回头看,光洞的门没有关闭,一会应该还能出的去。
可是再看这光洞里面,这不正是自己在现代的实验室嘛,里面各种器械,材料,药品,一应俱全。
难道这个光洞,就是自己回到现代的通道?
“王妃,”侍女推门进来了。
光洞好像怕生人一样,在侍女推门的那一刻就消失了,宁芷婉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地。
“王妃,该动身了。”侍女为她套上护甲,扶着她走出了缀锦阁。
宁芷婉心中一直想着刚刚光洞的事,又加上身上穿了负重的衣物,一路踉踉跄跄,好几次差点摔倒。
“王妃,您可注意一点吧,虽说皇后和您的姑母私交甚好,可皇宫之内您也不能丢了王府的脸啊。”
宁芷婉侧目看了一眼这个侍女,觉得甚是眼熟,仔细想想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在原主的记忆里一阵搜索。
是了,这不是赢淇的青梅竹马汐慕晴安插过来的嘛,叫青柠。
看来这位绕床弄青梅的女子也不是什么善茬嘛,难怪原主费尽心思也要让她赶紧出嫁,不过这位青梅到底是无奈出嫁还是求之不得,可就不好说了。
记得没错的话,汐慕晴最后可是嫁给了最受宠的正宫嫡子,六皇子景王啊。
“丢不丢脸我也是赢王府的王妃,大将军的千金,轮得到你一个贱婢多嘴吗。”宁芷婉一向就是不吃亏的性格,哪里容得下这样被人耻笑。
甩开了青柠的手,宁芷婉大步走出了王府,留下青柠一个人在原地征住了。
这个女人,刚刚她明明没有看自己一眼,为什么,竟觉得浑身被杀气包围。
宁芷婉平时不轻易动怒,但常年进行暗杀行动,身上的杀气还是会不经意泄露。
青柠不过一个丫鬟,虽说也跟着汐慕晴见过不少市面,可哪里是这暗杀组织第一用毒高手的对手,凶狠和绝情早已渗入了骨子里。
宁芷婉刚走到了王府门口,赢淇就已经跨上马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