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四月十四日。
我清醒以后,就在想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从我嫁给徐亦进到我被抓起来,这期间的点滴从心口流过,被囚禁时发生了什么,我一点也没有印象。目前,只知道主子起兵,已经占了榆林、西隆、大庆三城,计划一鼓作气,直捣黄龙。
曼陀端着粥来了“我给你再拿个灯台进来,光亮了,心情也会好。”
“谢谢,我还好。”
曼陀要给我喂,我示意她自己来。我喝着粥,味道还不错。
“其实我真的挺讨厌你的,该哭的时候你忍着,就像每次大家训练都很累了,你却一个人仍然在训练,大家都不好意思落后,就显得你能。”曼陀咬牙切齿。
我笑着把粥递给她,“手疼,麻烦你了。”
曼陀反倒笑了,接过粥,“这个样子,但还像个人。”
“怎么我原来这么冷酷?”
“是啊,大家都对你敬而远之。反倒是妙儿过世了,才看见你一丝的人味。”
说起妙儿,我沉默了。
“你不用伤心了,主子不会放过徐家的。”
我像被什么塞住了喉咙,喘不上气,“你说徐家?是什么意思?”
曼陀漫不经心,仿佛再说另一个人的事,“妙儿就是被徐家杀死的。”
我呼吸愈发困难,“什么意思,你们发现妙儿的时候,不是周边没有人吗,怎么说是徐家干的?”
曼陀轻慢道,“剑上有徐家的族徽。”
我的胸口被一块大石压着,愈加难受,但面上我只能装的若无其事,“三月二十八日那天发生了什么?”
曼陀有些怜悯的看着我,“当时局势严峻,徐家已经将主子架在火上灼烧,原计划我与你在那天见面,有要事相商,针对徐家,我们需要采取行动,不想徐家先发制人,从你进入永威将军府时,就已经踏入徐家的圈套,而这一切只怪我们后知后觉,被他人抢占先机,情势所逼,主子为求自保,只能反了。”
“徐家做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曼陀巴拉着碗里的粥,有一勺没一勺的喂给我,“徐家利用你进入永威将军府之际,散播谣言,说你带着皇帝的抚慰圣旨去。而少主子在你出来后,留遗书,书写他俯仰于天地间,意欲征战沙场,百死不悔,精忠报国。而今其父拒不接圣旨,于家国无益,上愧于天,下羞于国,他代父赎罪,肯愿皇帝宽宥蒋家众人。故自刎而亡。”
我的心抽痛,在京里,蒋伯言真的将我看做妹妹,时时关爱,就连在那样的境况下,都是以为我先,不欲让我在徐家为难。我大口喘气,曼陀见我如此,轻轻拍我的后背,我躲开,只喘着粗气问她,“嫂子呢?”
曼陀看了我一眼,“少夫人随少主子而去。自缢而亡。”
“没有留下话来?”我哭着问曼陀。
那天我离开的时候,就觉得徐亦扬不对劲,他当时的一举一动都是希望我赶紧离去,好似有什么阴谋正欲展开。但当时我分析皇帝还不至于针对蒋家出手,才掉以轻心,否则那天我不出来,就陪着他们,结局也不是今天这样。
曼陀道,“没有,我们的人根本无法靠近屋子,最后远远见到的就是两具尸首。两天后,朝廷给了主子慰问的旨意,言辞不见关切,反倒更加逼迫主子,要求主子尽快依照变法规定行事,否则别想见到少主子和少夫人的尸首。”
我擦干泪,不想这个时候显示出更多的软弱,“依照主子的性子,定然不能依了皇帝主意。”
“正是,主子回复朝廷的是一卷檄文,上详书了少主子被害的阴谋,那个时候你也还没找到,檄文中提出征讨整个皇朝并徐家,势要将你寻回。那时根据妙儿的尸首,我们认定也是徐家将你绑了去,就是为了让你成为威胁主子的筹码。”
“那你们怎么找到的我?”
“你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咱们这个洞有什么?”
“我离开这里这么久,身上还有味道?”啸凤居住的这个洞有种奇特的香味,寻常人闻不出来,但是在这林里的蝴蝶总是绕着香味,每每有任务,姐妹失踪,总是依着蝴蝶找到的。
“嗯,还好我去京里的时候身上带着。这也算是你的运气,当时找到你的时候,你都快不行了,整个人十分虚弱,本来就是瘦瘦的人,那时瘦的更是怕人。”
“在哪里找到我的?”
“徐家老宅。”曼陀道。
徐家老宅常年无人居住,更不会有谁想到是徐家将我绑走,将我安置在那里确实万无一失。
“徐家呢?他们对于我的失踪,有什么反应?”我还是忍不住想知道徐亦进的态度。
曼陀似乎察觉到我的不同以往,“铃铛,你要清楚的知道你是谁?咱们做暗人的,就是永远没有见着天日的一天,如若你背叛主子,便是与整个啸凤为敌。”
我稳住心神,“曼陀,我...”
“你别忘了妙儿是怎么死的?”
“我不敢忘记,也不会忘记,徐家已是死敌,断无其他可能。”我像起誓般,对着自己,也是对着曼陀道。
徐亦进,我们今生注定无缘无分。只能终身为敌,势不两立。
曼陀没有回应我,只道“徐家说你被人掳走失踪了,并且还请皇帝颁发寻人令,同时在江湖中散布消息,寻找你的下落,称只要有消息便是千金回报。”
我思绪万千,不知道徐家为何如此惺惺作态。他们绑架了我,却要寻找我,好一出贼喊捉贼。
“主子看破了他们的伎俩,又连发檄文,痛斥徐家恶性。你也赶快好起来吧,后来还有很多任务等着你。”
我摸摸自己的脸,上面的面皮已经被揭掉。我不再是蒋琬,我是铃铛,是一个希望自己生命可以奏出悦耳声音的铃铛,但此生只能生活在阴暗中,我期待下辈子可以做一只无忧无虑的铃铛。
还有妙儿,我一定要为你此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