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君这话可算是冤枉方想了,因为方想绝对是以超级严肃的态度回答他问得问题的。
“我只是想把自己小小的一个经历告诉你,除了小时候玩游戏机的时候开过,长大后我还真的没有开过飞船。”方想说道。
“你玩儿个游戏机算什么破经历?”
“那难道不算模拟飞船吗?”方想有点儿不服气,“我当时在没人教的情况下,在几分钟之内就熟练掌握了利用手柄按键操作飞船的技巧,这说明我在这方面还是有点儿天分的吧?”
李铁君笑了,他这回真的是发自内心地笑了,他的眼泪都跟着笑喷了出来。
李铁君笑着笑着,忽然记起他上一次笑的时候仿佛还在几十年前,刚登上这座飞船的时候。
可等他知道珊珊星人真正的意图时,再想回头,就已经为时已晚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就好像那支箭一样,明知前方是错误的靶子,却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往错的靶子上戳。
那支箭是他,那个射箭的人也是他。
方向见李铁君扶着墙都笑哭了,也笑着说道:“我逗你的,我搞笑吧?”
李铁君擦了擦眼角的泪,冲方想举出了一个大拇指。
正当两个人开怀大笑的时候,密闭的空间忽然出现了一道门,紧接着门打开了,走进来了一个行动缓慢的机器人。
方想的两个眼珠子差点儿蹦出来,这机器人可比蓝星每到节假日前,摆在商场前面的大黄蜂模型酷多了。
机器人有个一米八不到的个头,全身都是由晶莹剔透好像玻璃材质的东西组合而成的,它身体里面每个零件从外面都可以清清楚楚地被看到。
方想觉得创造这个机器人的人想法很好,但从实用性考虑,这个机器人看着就没有传统的铁皮机器人结实。
“什么事?”李铁君见机器人进来,并没有像方想一样吃惊。
机器人用平平的语气回答道:“采集标本36号跟我走。”
李铁君转向方想,“估计是珊珊星人还有其它的事情和你谈。”
“现在我都已经上了他们的贼船了,还有什么好谈的……”方想有点儿不想去,刚才那个帕布先生不是找他谈过了吗?现在还谈什么?
“最好还是去,”李铁君小声跟方想说道,“你不想被机器人拧折一条胳膊后再拖着你去吧?”
“啊?这机器人还打人呢?”方想有些不敢相信。
“你可以试验一下,去墙角蹲着不跟着这机器人走,看看它会对你做出什么举动。你别看它的材质好像是使用玻璃造的,很脆的样子,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它削铁如泥都是不在话下的。”李铁君劝方想道。
方想考虑了一下,一甩胳膊,“去就去,我还怕他们不成。铁君兄,你就在这儿等我吧。”
李铁君拍了拍方想的肩膀,冲他点了点头。
方想走到了机器人的面前,说道:“带路吧。”
机器人转了身,往门口走去。
方想和机器人出了门,再转身一瞧,刚才的那扇门早已经消失在了墙上,再也找不到了。
他这一路就跟在机器人的身后走,他们穿过地地方全是纯白色的走廊,根本看不见一扇门。
方想看见这么白的墙,忽然有个冲动,他想趁机器人在前面走着的时候,往墙上踩两个鞋印。
他刚要抬腿,前面的机器人就停下了脚步。
“到了。”它帮方想推开了一扇突然出现在墙上的小门后,往一旁闪了开来。
门刚一被打开,一阵阵欢乐的哄笑声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进去。”机器人拽过站在后面的方想,一下就把他推了进去。
方想一个趔趄,以一个狗肯屎的姿势栽进了房间里。
房间里音乐的声音很大,大家都没有注意到方想的到来。
这个房间分为上下两层,屋顶上挂着一盏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楼上有一个梳着脏辫的男子正表情沉醉地打着光碟。
他穿着破洞的牛仔服,腰上挂着几条闪着光亮的铁链子,打扮很是炫酷。
脏辫男子在楼上打碟,楼下大概有二十几个人正跟着他的音乐节奏一起手舞足蹈。
方想躲到门口的阴暗处,靠着墙边站了下来。
他现在感到很困惑,让他困惑的主要有两点。
一是为什么那个机器人要带他来这里,二是这屋子里的人都是谁?
进了这个房间后,方想好像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蓝星似的。
房间的一角放了一张大桌子,那张桌子上摆满让人流口水的食物和酒水。
他们吃东西?那他们肯定是人了。
为什么同样是人类,他们就能在这儿又吃又唱又跳的,但李铁君就得在那个黑洞洞的屋子里憋屈地呆着。
“大家安静一下!”正当方想心里替李铁君叫不平呢,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忽然冲出人群,大跨步地迈着楼梯上了二楼,“大家大静一下,请听我说几句话。”
他一嚷,脏辫男子也不打碟了,刚才又蹦又跳的人们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西装革履的男子整理了一下发型,用自以为很迷人语气说道:“我刚才接到通知,说咱们这里来了一位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让我们请他上来好不好?”
大家都疑惑地到处看了看,表示并没有看到什么人。
男子刚一说话的时候,方想以为说得是他,心也就一下子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因为他最怕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
但是想想那人说得是欢迎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这里的男男女女他一个都不认识,所以应该说得也就不是他了。
方想想到这里,也就慢慢地放下了心。
可谁知就在这个时候,西装革履的男子大喊道:“让我们欢迎我们的老朋友方想!”
他喊完冲门口的黑暗处挥了挥手,然后大家一起齐刷刷地冲方想转过了头。
意识到房间里每个人都正在盯着自己,方想大脑里忽然变得一片空白。
方想的目光不经意地一一从他们的脸上扫过,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他坚定自己是绝对不认识这些人的。
而且大家刚才还有说有笑的,可是听说方想来了却一个个都面无表情了起来。
方想也感觉特别不自在,他好像被冻在了原地似的,直愣愣地站在那里。
“看来我们的老朋友被我们的热情吓住了!”西装革履的男子从二楼跑了下来,从桌子上拿起两杯酒走到了方想的面前,“你好方想,很高兴再见到你。”
他说着把一杯酒递到了方想的面前。
方想接过了酒杯,动作僵硬地冲大家摆了摆手,说道:“大家好。”
大家笑了笑,都冲他敷衍地摆了摆手。
方想注意到大家每个人的脸上好像都不是很高兴似的,他是欠他们钱了吗?好像没有吧。
“你就是那个不愿意回家的采集标本36号?”人群中忽然一个声音喊道。
方想虽然不知道是谁喊得,但是他现在知道了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人应该都不是人类了。
“你们是谁?”方想问了一句。
西装革履的男子把酒杯放到了一边,郑重其事地冲方想伸出了一只手,“我是采集标本1号,当然了,你也可以叫我张家宇,这个是我在蓝星的代号。”
方想终于知道这些人是谁了,也终于知道这个张家宇为什么跟自己叫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了。
原来他们是一起被研制出来,被投放到蓝星上的工具人。
方想意思一下地和张家宇握了握手,问道:“你们都是被帕布先生从蓝星回收回来了?”
“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行么?回收?你觉得自己是一袋垃圾吗?”之前在二楼打碟的脏辫男子用手指着方想问道。
方想并不在意脏辫男子挑衅的手式,“你们到这儿来是怎么和家里人解释的?”
张家宇笑着扶了扶额头,说道:“家人?你指得是蓝星人?”
“嗯。”
“我们没有必要和他们解释任何事情,人类不是我们的家人。珊珊星才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家人在那里。”
方想抿起了嘴巴,他决定不再说话了,因为他觉得自己跟这帮人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了。
气氛一度陷入了冰点。
“大家继续嗨!我跟方想单独说两句话。”张家宇说着把方想拉倒了一边,大家又继续唱跳说笑了起来。
“方想,帕布先生跟我说了你的情况。”张佳宇说道,“他现在也闹不清你身上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你这么排斥你来自的地方,以及你的身份。这一切都要等回到珊珊星,见到戈瓶博士才能解开谜团。不过我想你也许是在蓝星呆地太久了,抑郁了,才变得这样。这样吧,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一直和我们呆在一起。”
“我不愿意跟这儿呆着。”方想语气决绝地说道。
方想注意到,张家宇一听到他说得话时,眼睛里一瞬间露出了一股凌厉的光,但一秒钟过后,他又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按照蓝星的说法,我们应该都算是兄弟姐妹呢,你就这么讨厌我们?”
方想模仿着他笑的样子,也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心说这算哪门子兄弟姐妹?
“我不讨厌任何人,我就是单纯不喜欢人多。我周围人一多起来,感觉呼吸都困难。”
何况大家看他的眼神多多少少都带有一些敌意,跟这儿呆着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么?他才不要呢。还是赶快回去和李铁君探讨一下怎么逃出这里的计划才行。
张家宇仿佛知道方想在找借口似的,笑里藏刀地说道:“方想,知道么,我们这一批投放到蓝星上的实验品,原本总共是有三十六个。但是你可以站在这里好好数一数,加上你这房间才一共才三十个人。那六个人哪儿去了?我可以告诉你,那六个和你一样,都太冥顽不灵了。帕布先生没办法,真得是太无可奈何了,只能忍痛销毁了他们。呵呵,你也许会问,那为什么不把你销毁了?告诉你吧,要不是戈瓶博士想查清楚你们身上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死保住了你,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方想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好像都凝固住了似的。他的大脑里想起了自己被帕布先生扔到太空中的沙发,先是燃烧成火球,然后化为灰烬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