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绪做了一个梦，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有很多人聚集在一个露天的讲堂，而所有人都看不清脸，自己和四个人坐在台阶下，而台阶上，是讲台，胡子法师和他的水晶球。
“嗯，谢谢大家的热烈欢迎，陶佣镇的居民真是好客呢。这几天我还亲自体验了一把，真是一件困难的工作啊，光是把鼻子和眼睛拼凑在一起就废了好大力气了。”
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这段时间，经过我和王都诸位教育家的努力，魔法的教育不仅仅局限在高天赋者，而是每一个人，注意，是王国里的每一个人。”
台下再一次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所有人都在盛赞自己生活在一个美好的时代。
“真好呢，要是我生在现在，我也能接受魔法教育，我现在至少也能在王都工作，而不是在这里放牛了。”
“真是羡慕啊，老师可是高级法师呢，在王都，只有贵族的私立学校才请的起。”
“大家安静一下，这次我到贵村呢，复合十五岁入学条件的只有下列五位学生。逐一上讲台来测试天赋。”
“凯恩，请到台上来接受测试。”
走上讲台的是一个高大微胖的少年，棕色的短发，脸依旧看不清。
“请将手臂放松，手掌放在水晶球上。”
凯恩照做，水晶球旋即亮起了黄色的光芒，越来越亮，直到讲台的每一个角落都被照亮。正对台下的老法师，胡子被照得根根发亮，但即便这样，陈绪依旧看不清五官，仿佛被一片浓雾遮挡，又仿佛压根就没有五官。
“土5。”
“土5？这算是不错的天赋了，我听是现在的雷龙团团长就是土5的天赋，嗯就是前些日子挡下了拜吉军队正面进攻的那个军团。”
“对对，我还听说了，北方总军区的副参谋也是土5，还是高级魔法师，听说5级天赋能有一半的几率成为高级魔法师，真是一个幸运的家伙。”
“吭吭。”老法师清了清嗓子，示意台下安静，“下一个，爱丽丝。”
上台的是一位红发少女，依旧是无法看清长相。当少女的手放上水晶球的瞬间，那水晶球发出刺目的光芒，所有人似乎都下意识闭上了双眼，就好像大地上出现了一个胜过天空的太阳。不过可没人敢直说，这是对太阳神的不敬。
在光芒消失的瞬间，陈绪看见老法师偏了偏头，对着围观村民点了一下，随即回归平常，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火8。”老法师平静的声音传来。
场面一度十分安静，后来爆发出了各式各样的欢呼声。
“感谢火神的眷顾，我们陶俑村以后不会再默默无闻了。小姑娘，要不要来我的作坊打工，我们一起烧制出最好的陶俑。”
“得了吧，别占人家小姑娘的便宜了，人家可是火8，就连在王都，那可都是各大顶级学校抢手的资质。”
“对对，我听说了，修斯每年入学的，有30万人，但8级以上的，四个系加起来都不到20个人，那可真是万里无一了。”
“我还听说了，火8呀，几乎百分之百可以成为高级法师的，能成为贤者的也有一大半。”
贤者，村民纷纷表达了向往之情，因为仅仅是成为贤者就能获得子爵的爵位。自己居住的陶俑村，加上周围的菜地，其拥有者也不过是一个男爵，而子爵的封地是男爵的十倍。那绝对可以让一家人过上无忧而奢侈的生活。
“下一个，伊泽尔。”老法师知道村民这样的情绪，自己无法让他们平静下来。
扑通扑通，陈绪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走上了台阶，就像在看一部第一人称的电影，自己没有丝毫的主动权。
在老法师的注视下，他将手缓缓放上了水晶球。
没有丝毫变化！
再放一次手。
依旧没有变化！
老法师脖子向前探了探，又缩回脖子，轻声道“普通人。”
普通人？小镇已经好多年没有出现过普通人了，就连隔壁的小镇也是。
“普通人？让这家伙免费给我打工我都嫌弃。”说话的是一个赤膊的胖大叔，依旧看不清楚脸，但却有一个酒糟臂赫赫在目。
捂嘴的村妇发出了尖锐的笑声，“普通人，那是委婉的说法，按现在的说法那不就是残废吗。”
“即便是一级的火法，那也至少能凭空搓出小火苗。而一级的水法也能于双手产生大量的清水。而连这些基本技能都没有，我想不出有什么工作适合。”
“残废，残废，残废……”回到座位的陈绪不断念叨着。
他想到了自己为了学习魔法而做的大量准备工作，在煤灯下读着半懂不懂的生涩书籍，一直到次日的天蒙蒙亮。和自己打工的药剂店老板请教魔法的问题，还有畅谈自己成为魔法师之后的理想，说自己要成为一个魔法阵的发明家。
而现在，这一切的一切，似乎就是一个笑话。陈绪感到自己的肺就像被灌了水一般，呼吸再频繁也无法解决自己缺氧的问题。
“简，风6。”
“文森，水3。”
对于之后发生的事情，陈绪好像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情绪像决堤的洪水，彷徨，不甘，绝望，无助，甚至不该有的情绪，嫉妒，愤怒，苦涩，都随着这个口子被释放，将陈绪一下子淹没，激流岩石不断地冲撞，让陈绪的意思渐渐失去。
在意识即将失去的最后一刻，陈绪平静了，希望有一把扫把，将所有的这些扫近角落。
在旋涡中，陈绪看见了一个光球，他触摸了这个光球。
……
阳光照进一扇无法关闭严实的破窗，灰尘在照耀下闪着温润的光泽，雄鸡的打鸣撕破了这一份宁静与美好，早起的村民又折腾起了一日的生活。
“眼镜，眼镜呢？”被鸡鸣吵醒的伊泽尔翻身伸手向右边探去，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墙上。
疼痛使他清醒，这是在别人家？
目之所及，木的天花板，木板和稻草组成的简陋床铺。
起床、刷牙，这样的动作仿佛是自己身体的记忆。嗯，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一定有一个好习惯，相对应的身体也健康。对着镜子的陈绪不断地思考自己的现状，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身高大概有1米5，偏矮，大概是有点营养不良。长相是金卷发配浅绿色的眼眸，脸上没有痘痘，比自己当年好看多了，对于这张脸，陈绪并不陌生，他发现自己竟然有原主人的全部记忆，这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这是要我不得意的人生重新来过吗，那便来过吧！陈绪有些不安分的地想到，从现在开始，我就叫伊泽尔了。
想到这里，顺手就抄起台上的梳子，将自己的卷发往后面撩了撩，似是想到了众多类似故事的美好结局。
坐在小破板凳上，伊泽尔正准备吃掉黑面包，就着清水。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应该是爱丽丝，药剂店长的女儿，就是自己打工的那家。只要自己晚起，爱丽丝就会来叫自己。
打开房门的伊泽尔一下子楞在了那里，太漂亮了吧，黑色法帽下的红色发丝齐肩，亚麻长裙凸显出了恰到好处的身材，最总要的是没有一丝的赘肉。小腿，嗯小腿，伊泽尔不敢继续往下看。
“还没睡醒吗？”高出伊泽尔半个脑袋的爱丽丝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
馨香蹿入了伊泽尔的鼻子，那种感觉就像清新的柠檬，混合着兰花的幽香。而那过度真实的触感，意味着这个世界不是虚幻的，要是假的我也认了，伊泽尔想到。
“啊，我在想我还没有吃早饭。”伊泽尔说道，指了指桌上纹丝未动的黑面包，化解了走神太久的尴尬。
……
“复杂的魔法都是需要多种元素构成的，比如说‘熔炉’这个魔法，在加工金属时很常用，需要用土系魔法构筑泥炉，用火系魔法加热，用风系魔法助燃。仅仅这一个简单的魔法就需要三系元素的参与，也就是说需要三个初级魔法师。但是这不是必须，等你们成为了高级魔法师，就可以使用非本系魔法了，也就是说可以单人使用复合魔法，这是成为一个高级魔法师的标志。”
老法师越说越激动，用食指指尖敲了敲自己胸前明晃晃的金属胸针。看了看台下羡慕的目光，得意十足，又清了清嗓子。这是高级魔法师证明自己身份的胸针，高级魔法师根据职位不同，每个月能领取至少5个金币的报酬，而即便是这最低薪酬，也足够一个四口之家过上优渥的生活，还能顾一个仆人操持家务。
“要说‘熔炉’这个魔法呀，当年我可是持着最高温度7356度的记录，虽然只是在高级魔法师圈子内的。要知道高级魔法师之上有贤者，贤者之上有图书管理员。”
“老师，图书馆管理员又是个什么？”问出这个问题的是简，一位疯狂的历史爱好者。她的家族是小镇上为数不多的贵族，没有爵位，却有封地。家里的长辈总说，不要忘记历史的荣耀。
“这个称号来源于卡特，他更喜欢别人叫他K先生。K先生最初真的是切尔特图书馆的管理员，后来，他的能力远超贤者太多，据说他能让整个大陆为他而哭泣。大家觉得贤者这个名号安在他身上是在有些欠妥，就问他该怎么称呼，他说‘我只是一个图书管理员。’”
老法师讲得生动有趣，尤其是最后模仿K先生还吹胡子瞪眼的，大家都觉得好笑，课堂气氛又生动活泼了一些。
“根据各种文件记载，K先生入学测试时天赋为水5，而切尔特作为修斯帝国的王都，当时有一票的人拥有9级天赋，这让人很不解，后来各国纷纷出现图书管理员级的强者，到现在为止，修斯有2名，拜吉有1名，容克有1名，只有拜吉那位是土9，以至于各国教育学家都倡议废除精英化教育。”老法师视线超切尔特望去，切尔特微微点头回应。
“老师，你刚才说你是当年的记录保持者，那现在是谁？”提问的人是文森，班里翘课最多，上课最喜欢捣乱的淘气鬼。
“嗯，是朵丽丝，我见过，挺漂亮的一个拜吉女士，和我同龄，现在已经回国了。不过她已经成为贤者了，嗯，记录保持者应该还是我。”老法师陷入了回忆。
“和老法师一般岁数，再漂亮都不漂亮咯！”文森故意吹着口哨回答道。
这一次，连老师在内的所有人都哈哈大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