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木丁酉
过年了木丁酉依旧穿着他的那身破旧衣服，衣服上的五个扣子都是不同成色，膝盖和臂肘处都磨的泛白，他娘给作的黑趟绒棉鞋，木丁酉个子长了裤子就成了七分裤了，露出显眼红艳艳的袜腰紧裹着棉裤腿，木丁酉家四个孩子，上面有两个姐姐，木丁酉的父亲希望有个儿子就继续生不成想第三胎竟然是对龙凤胎，即喜又忧。两个姐姐叫木苗、木桃、妹子叫木柔。除了大姐外余下的孩子都是超生，把他家罚的底朝天，土地、房产、牲口全部充公，迫于无奈来到县里寻找活路。那个年代不知多少胎儿胎死腹中，不知胎儿算不算生命，堕胎算不算杀人？大姐二姐小学念完就辍学在家干活了打零工，木丁酉常念叨他的户口剜门盗洞找了好多人才办上，费了老大劲了。
大年初三这日，小石头在家呆着无趣，就去找木丁酉玩耍，木丁酉家在小石头家的东边，两间半土坯房，木丁酉的父母对小石头格外的客气尊重，这是他很少遇到的，一般大人都无视他的存在的。木丁酉一家正在西屋子的地上遍苇帘子，准备开春卖钱，木丁酉的父亲木庆国笑呵呵的说道：
“小石头来了，吃饭没？你爸妈什么时候出摊啊？”
“吃过了，我也不知道啊！，听我妈说也就这几天吧！”
“你家这几年行了，都快是万元户了。”
木丁酉还有她的几个姐妹看到小石头穿着漂亮的新衣裳，自是羡慕，木丁酉对他的父母说道：
“爸你看小石头都穿新衣服了，我也要新衣服……。”
“把你卖了就给你买新衣服。别在家做（淘气的意思）了，出去玩吧！”
一听说能出去玩，不用在家里干活，木丁酉高兴的把买新衣服不现实的事忘到脑后，小妹木柔也嚷着要一同出去玩，木庆国说道：
“去吧去吧，早点回来。”
一出门小石头才发现，木丁酉的脸上膀膀涨涨的红紫色，一看就是挨打了，小石头好奇的问道：
“你的脸咋整的？是不是又尿炕了？”
“我爸打的呗，倒不是因为尿炕。”木丁酉一脸的魂不在意的样子继续说道：
“昨晚我妈给我姐几个每人做了一个炸糕，那炸糕真香啊！就是太少了，每人才一个。”木丁酉边说边吞咽着口水继续说道：“我妈把炸糕放到碗里我咔咔几口就造了（吞吃的意思）都不知道啥味就没了！木柔吃的慢，还一口一口抿呢，我就和木柔商量吃一口，这木柔真抠，死活不肯。”一旁的木柔听着木丁酉陈述，瞪着眼睛气呼呼看着木丁酉也不言语。“最后商量通了让我吃一小口，你看我这嘴也大，这一口不但把炸糕都吃了，还把木柔的手咬出血了。木柔娇性，这个哭啊！我爸把我一顿胖揍啊，这大耳雷子扇的，我妈不拉着，还在一旁加纲，我都怀疑我是不是他们亲生的，是不是在哪个粪坑捡得。”说着用衣袖抹了抹大鼻涕。木丁酉平时鸡窝一样的头发因为过年被他爸妈剪了一通，剪的跟狗啃似的参差不齐。
这时小石头才发现，木柔的手指包用蓝色的破布条包裹着。几个人边说边往南边的大冰湖走去，木柔像个跟屁虫一般走在后面，木丁酉看了木柔一眼厌恶的呵斥道：
“回家去！”
木柔看了他大哥一眼又看向小石头，小石头说道：
“一起玩呗，回家干啥。”
木柔感激的看了一眼小石头，木丁酉不再言语，他羡慕的看着小石头的一身新衣服，这时小石头从鼓鼓囊囊的衣服兜里拿出两个纸包，木丁酉紧盯着小石头。小石头把两个纸包递给木丁酉和木柔，木丁酉看到纸包眼睛一亮急不可耐的小心接过来说道：
“今天又带啥好吃的了？”
边问边迫不及待的打开油纸包，里面包裹着路上揉碎了的烤蛋糕，在冬日里散发着馋人的香气，木丁酉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口水。木柔接过油纸包看着小石头低低的柔声说道：
“谢谢小林哥。”
小石头只是粲然一笑。这蛋糕是小石头的大姨过年时给的，小石头偷偷从家里拿出来。小石头愿意和木丁酉分享快乐。只有与木丁酉的家人相处让他感受到了尊重。木丁酉几口就下肚了，噎的直抻展脖子，吃完又舔了舔油纸，把舔干净的油纸随手一扔，看向木柔，说道：
“小妹给哥吃点呗！”
木柔听了这话哧溜躲到小石头身后，小石头把木柔护在身后，对木丁酉说道：
“你可行了吧！自己妹妹也欺负。”
看到小石头护着木柔，木丁酉不在意的说道：
“谁欺负她了，不就吃一口蛋糕吗！”
三人到大冰上打哧溜滑，不时做一些创意性动作，都会暗自得意一番。几个人正玩人开心，来了四五个感觉比他们大一点的学生，一个有几分匪气的女生说道：
“一边玩去，这地方我们占了。”
木丁酉可是一听打架就兴奋的主，笑嘻嘻的走了过去，小石头一看木丁酉这货就知道他是手痒了，忙跟在身后，木丁酉仰着头看着比他高半头的女学生挑衅的说道：
“你家地盘啊？你咋不搬你家去呢？”
“小崽子你和谁说话呢？你是不是不认识我顾大姐啊？”
这个顾大姐在这片的孩子中是很有名的不良学生，木丁酉嘴角一挑，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抽冷子出拳，木丁酉下手狠辣，一拳就打到对方最脆弱的鼻梁子上，顾大姐一声惨叫，顺势蹲坐在地上捂住拉拉淌血的鼻子，鼻血与眼泪混在一起。小石头拽着木柔大喊：
“跑啊……”
顾大姐领来的几个小孩都懵了，看到顾大姐蹲在地上嚎哭忙上前安慰。几人架着顾大姐往家走，谁还有心思追这几个可恶的小屁孩。
小石头和木丁酉逃跑可是经验丰富，看到没人追他们，两个人跟没事人的一般，在胡同闲溜达，木丁酉看着小石头犹豫再三说道：
“石头你衣服借我穿几天呗？”
小石头迟疑了片刻说道：
“行……”
就脱了下来，木丁酉没有想到小石头回答的这样痛快，高兴的什么似的。一蹦多高，很怕小石头反悔，忙着把自己补丁的破衣服脱了下来与小石头交换，穿上后，就忙问木柔：
“妹：好看不？”
欢喜的摸摸衣服袖子摸摸前大襟，自我感觉帅气的走了几步，又敬了个不标准的军礼。小石头看着他不忘嘱咐的说道：
“可别弄坏了，要不然我妈爸该打我了。”
“没事！”
木柔上前对木丁酉说道：
“哥还给小林哥吧！”
“去一边儿气！”木丁酉厌烦的说道：
小石头到家大门外就停住脚步，在门外观望一阵，看到父母好像在看电视，这才悄无声息的进屋，进屋正巧碰到母亲去厨房，看到小石头的穿着一阵的疑惑，问道：
“你新衣服呢？你这穿的是谁的破衣服？”
小石头支支吾吾想着如何圆谎诓骗父亲母亲，小石头感觉自已应该讲义气，说道就要做到，不能把木丁酉说出来。正不知如何开口时，笑笑看到小石头的衣服说道：
“这衣服是木丁酉的吧？”
小石头看到自己姐姐道破，狠狠的瞪了笑笑一眼，心中暗想这顿打估计是跑不掉了，索性说道：
“木丁酉过年没有买新衣服，说借穿两天。”
让小石头没有想到的是，母亲竟然没有打骂他，而是同情的说道：
“他家孩子多，这日子难过啊！和咱家头几年似的。你大姨前两天拿了一麻袋衣服，你挑几件给他们拿去。”
艾国看了看小石头身上穿的满是补丁的衣服，也没有说话，算是同意了赵玉贤的做法。
“真的吗？”
小石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忙兴奋的翻箱倒柜挑起来，小石头正热血沸腾的为自己的朋友翻找着衣服，就听大门外有人大喊
“艾林艾林……”
小石头一听是木丁酉的声音，忙跑了出去，当看到木丁酉的样子让他一愣，木丁酉眼睛红肿，脸颊已经更加肿胀，没有穿外套，只裸穿了一件黑色的有几块不同颜色补丁的破棉袄，腋下夹着他的那件新衣服。看到小石头出来，就把新衣服递给了小石头，有几分男子气概的说道：
“回家让我爸给揍了，不让我穿你的新衣服。”
小石头接过衣服，忙拉着木丁酉进屋，木丁酉嘴甜，不像小石头嘴拙，木丁酉一进屋就“姐姐，婶子，叔叔叫个不停。”
艾国笑呵呵的说道：
“淘小子过来了。”
小石头高兴的说道：
“木丁酉我妈说给你几件衣服！”
木丁酉不感置信的看着赵玉贤和艾国，木丁酉眼圈一红。急急的说：“不要！”
艾国摸了摸木丁酉的头，对于木丁酉的家境他或许有更深的感触，艾国的童年更加凄苦，九岁的时候因为挨饿，他连上炕的力气都没有。
艾国笑呵呵的说道：
“没事！淘小子，如果你不嫌弃就拿回去穿吧。”
小石头挑了几件好的衣服，这些衣服有些只洗过一水和新衣服没有什么差异，小石头让木丁酉穿上一件，木丁酉也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细细打量品味衣服的美丑，如果就小石头自己他或许会照照镜子，欣赏一番。木丁酉尽量克制掩饰自己兴奋的情绪，不想让别人感觉自己那样的没有出息。
如果你感觉生活是黑暗的，就让自己变成一束温暖的阳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