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阳述说着那些曾经熟读过的知识,不由得回忆起自己前世的时光来,想起年幼时老师在讲台上授课的身影,想起那些面容青涩的同学,心中满是怀念。
带着这份怀念,柳阳不自觉地对眼前的少年说了许多许多。少年偶尔也发问,他会很有耐心一字一字的解释,最后也不管他听懂没听懂,又继续讲下去,如同当年教过他的老师一样。
王小桐呢,他最开始的眼神是闪闪发亮的,后来目光渐渐迷离起来,一副思考的神态。再到后来,那眼睛时而低斜凝思,时而眼珠左右摆动,闪过一丝狐疑,很是有趣。
王小桐有时认为他的观点很有道理,觉得为人处世本本该这样,他会点点头表示认可。有时一些话语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眼前顿时豁然开朗,不自觉地抬高了眉头,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有时有觉得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了,百思不得其解时,他会皱紧眉头,可又不敢发问,怕打扰到讲得正欢的柳阳,只好将这条暗暗记下来。
黑夜里,一盏油灯下,两个少年秉烛而谈,丝毫不觉得时间的流逝。
床边一名少女,望着黑暗里陌生的小屋,将两只小脚微微腾挪动,想舒展一下身子,又觉得不是地方,便又将小脚缩了回来。只觉得无处安放,浑身没个自在。
感觉他们可能要说很久的话,少女也在一旁听起来,这一听,竟然入迷,后来索性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俯在床上,双手托起下巴,静静听着那两人。
“叮~灵力+1”
随着这一声在脑海中响起,柳阳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不觉说了太多了。
看桌上的油灯,消耗了一大半,火焰已经变得黯淡了。
夜很深了,柳阳突然感到困意,只好告辞,在王小桐依依不舍的目光下离去。
王小桐走到床边,头晕乎乎的,还有些发胀,他用力拍了拍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再定眼一瞧,“奇怪?床上怎么还躺着一名女子?她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过了好半天,王小桐才渐渐回过神来,眼前的可不就是他买来的冰儿嘛,此刻她的呼吸随着身体均匀起伏,竟然悄悄睡着了。
王小桐小心动作,尽量小声点,怕弄醒这少女。
“噔。”
王小桐动作还是粗糙了些,一不小心碰在床角,冰儿惊醒过来。
“那个,我没有恶意,不小心弄醒你的。”王小桐摆了摆手,连道。
冰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昏暗中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画面逐渐清晰...少年面孔很甜很天真,黑眼睛十分温存,脸色微微带着红润,惊慌的样子让冰儿心中不由一软,“没事...”
王小桐见到她对自己笑了,先前对自己十分惊恐的少女,居然对自己笑了起来!他心中大喜。
又想起刚刚柳阳对他说过的话来,只见王小桐思索了一会儿,忽然认真说了一句,“你喜欢我么?”
冰儿听到这话一惊,抬眼看去,只见少年目光灼灼,漆黑的眸子跳动着两个小火苗,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
冰儿不敢对视,低下头去,小手藏在背后,食指拇指互相揉捏着,那种紧张、不适,让她一瞬间思绪万千。
王小桐见她不答,又试探性的问了一遍,“你喜欢我吗?”
冰儿脸上微红,一想到自己还是他赎来的,只好回答,“少爷说喜欢,那便是喜欢。”
王小桐摇头,“不对,我家下人也常常用这语气敷衍我,其实他们是不愿意的。”
冰儿愣了愣。
“冰儿不喜欢我。”王小桐继续道,“冯大哥说过,男女授受不亲,只有两个相互喜欢的人才能睡在一张床上。”
冰儿用惊讶的目光,看着王小桐将床上的另一处被褥抱了去,在旁边的地板上铺开。
“本少爷只好暂时委屈一下自己了。”王小桐喃喃,又摸过一个枕头,身子一倒,沉沉睡去。
“少爷?”冰儿见他倒地就睡,不由喊了一声,但毫无回应。
她哪知道,王小桐在接受柳阳深刻的思想教育后,早已头大如牛,恨不得倒地就睡,以至于刚铺好床,倒在枕上几个呼吸就睡了去。
冰儿听着他没动静,伸手从头上拔出一根细长的银簪。
体会着这冰冷的触感,她小手紧了紧,略作思考,又悄然把银簪放入枕下,没发出一点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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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客栈里忙碌的脚步声让王小桐转醒过来,睁眼看看周围,发现粉衣少女早已梳洗完毕,正一旁候着他。
王小桐这才开始想眼前这少女的归宿问题来,他思索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带去自己家,看家族肯不肯收留她了。
王小桐去了柳阳的屋子,见柳阳沉着目光正思考什么,不好意思多留,打了声招呼后,便和冰儿一起出了定珠客栈。
沿南街一直向西走,浓密的人影渐渐稀少,路旁偶尔出现破烂不堪的房屋。
“看,王善人!”一名老妇人急切地向一个要饭的小姑娘说,“还不快去,晚了就没有了。”
冰儿停住脚步,看着四五名穿的破破烂烂的孩童,纷纷向一位肥胖中年人跑去,肥胖中年人脸上笑呵呵的,本来就小的眼睛,一笑时就只剩一条缝。只见他将手中的米袋一个个分给小孩们。
肥胖中年人王大江,是三大家族之一王家的家主。王家起先主要经营布产生意,后来在王大江广积善缘后,竟然将家业越做越大,各个产业都开始渗透。
王小桐眼神复杂,等人群都散了,才带着冰儿走向那肥胖中年人,唤了一声,“爹。”
“臭小子,昨夜没回来?”中年人语气和善,拍了拍一下王小桐背,“正好一起回家,家里有些账本帮忙算一下。”
“等等,我还带了一个人...”王小桐懦懦道。
“唔?”
“她是我昨天在路边捡到的...”王小桐一说谎,眼珠就左右闪躲起来。
“别说这种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肥胖中年人皱眉,“我王大江在商界多年,随便一个动作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老实交代!”
“百花楼...”王小桐不敢再多说一个字,虽然王大江看着和气,只有他知道自己爹发威是多么恐怖,上次打的自己一个巴掌,至今都觉得火辣辣地疼呢。
“什么!”王大江古板起脸来,但又不好在外人面前发作,“马上跟我回家!”
“那这位姑娘...”
“听着,我王家是绝不允许青楼女子入内的...”
王大江往前边走边说,王小桐也是一边走,不过是向回走,然后拉着冰儿就往回跑。
“臭小子,给我回来!”
王大江只是怒喝,身子却没动。那胖大的身体走几步都觉得累,更别提跑了。
王小桐远远地听到王大江的呼喊,头都不敢回。
肥胖中年人目送两人渐渐消失在远处。
“呼呼。”
王小桐和冰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确认后面没人追后,才气喘嘘嘘的坐下。
“冰儿,你衣服?”
少女低头一看,昨日被王小桐扯破的一处随着这一路奔跑,又裂开许多,露出雪白的肌肤。
少女脸颊微红,急忙扯起多余的衣角遮住。
“我什么也没看见。”王小桐侧过头,心中怦怦直跳。想起昨日隐约听过的一句“非礼勿视”,又补了一句,“我们去南街商铺。”
“嗯。”
“你没有姓氏吗,就叫冰儿?”
“...名字会让我想起过去,冰儿不愿提起,过去的东西且让它过去吧。”
“没名字怎么行,嗯...这样,既然我买下了你,你就是我王家的人了,以后你就叫王冰。”
我就是你王家的人了?少女微怔,默默点头,以后,我是王冰,不再是冰儿。
不久便来到衣铺,少女在王小桐认可的目光中,换了一身华丽的水蓝色丝衣,满心欢喜地走出来。
“咦,是凌云!”王小桐目光一凝,望向远处另一个白衣身影。
王小桐一想到自己被骗了一千两银子的窘事,越想越气,胸腔内如同燃起的火炉,他涨红了脸,就要冲过去找凌云讨个说法。
“别去。”冰儿一把拉住他。
“为什么?”王小桐回头看她。
“你过去了准备如何?”
王小桐沉默,是呀,过去了朝着他怒吼一顿么,又有什么用呢,银子肯定没法轻易讨回来了,难道就这么算了吗,不不,即使骂一顿也是好的,至少能吐个痛痛快快,不然太憋屈了。
“你忘了昨天冯大哥说的了么,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冰儿见他脸色很难看,又不知道如何平息他的怒火,只好搬出那位冯大哥来。
“遇事要忍耐,可我,我忍不住啊。”王小桐拧着眉,紧了紧手里的拳头。
“你与他一样都是世家公子,他这样的人,你又何必和他一般见识。”冰儿认真的对他说,说完小手微微用力,捏他的胳膊,生怕他听不进去。
“对,冰儿说的是,不能和小人计较,和他一样我也是小人了。”王小桐略微沉吟,这才点头,“我们不理他,先回客栈再说。”
王小桐和冰儿从另一侧走去。
那件水蓝色的纱衣很是好看,可也在人群中格外耀眼,正巧被那个“凌云”目光捕捉到。
“咦,那不是王小公子吗,看样子这是得手了。”凌云鼻孔朝外出气,发出一声轻哼,随后嘴角右侧拉起一个弧度,显得邪意。
凌云朝身侧看了看,那边有两个影子,“你们懂我的意思吧?”
“小的明白。”声音阴恻恻的,还不忘“喋喋”一声淫笑。
嗖嗖。
身影一闪,向着王小桐的方向跟了过去。